第98章

裴老爷休沐在家,吃过午饭,先检查孙子的功课,再和安阳一起去看裴义淳。

两人乘驴车到了裴义淳院外,正下车,捧砚从里面跑了出来。

“呜——”捧砚看见二人,猛冲过来跪在了地上,“殿下、老爷!少爷要死了啊!”

安阳一惊,手中的暖炉掉在了地上,大脑一片空白,险些厥过去。

裴老爷赶忙扶住她,对捧砚喝道:“你好好说话!什么死不死的?”

“呜……”捧砚抹泪,觉得自己没撒谎,有点委屈,“少爷他都吐血了……”

安阳一把推开裴老爷,快步走了进去。

裴老爷和丫鬟、婆子纷纷跟上。

走到裴义淳房外,听到一道激动高亢的声音:“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好诗呀好诗!师叔,这诗——”

郑仪扭头看见裴义淳的模样,顿时冷静下来。

他向来没啥胆量,被吓到了:“师叔,这诗不会是放在那匣子里的吧?你……这……这不是圆圆给的呀?”

送匣子的是红梅,他早该猜到,但他哪敢猜?现在看到这诗,可以确定了——师叔和余三娘有私情!这这这……这不是私定终身、私相授受吗?成何体统!

裴义淳靠在床上,脸色苍白、不发一语,右手的衣袖死死压着余慧心写给他的信。

刚刚捧砚跪在床前哭,惊动了郑仪。郑仪跑进来,看见洒在床上的信纸,下意识伸手,裴义淳只来得及抢回一张,另一张写着《鹊桥仙》的被看见了。

大抵读书人都有点痴性,看见好文章就忘乎所以,郑仪竟然当场吟诵起来,裴义淳听得又差点吐血。

“郑仪?”安阳进来了。

郑仪转身,拱手道:“晚辈——”看见手中的信纸,他一惊,赶紧揣进袖子里,重新行礼。

床上的裴义淳突然挣扎起来:“还给我……”

郑仪怕安阳惦记信纸,这种信怎可被安阳知道?他马上转移安阳的注意力:“师叔不太好!”

“我看见了!”安阳大步走到床边,将裴义淳抱住,骂郑仪,“知道你师叔不好,你还在这里念诗?”

“我……我的……”裴义淳朝郑仪伸手。

安阳一见,也伸出手:“拿来!你师叔的东西也敢往兜里揣?”

郑仪懵逼地看着她,又看看裴义淳。他是觉得这东西不适合让她看见才帮师叔藏起来啊,怎么成他的错了?

他犹豫地将信纸拿出来,双手递过去。裴义淳还没碰到,就被安阳抢了去。

“娘——”裴义淳请求地看着她。

安阳看他的模样实在心疼,扫了一眼纸上的笔迹,无暇细看,正好裴大人进门,就顺手递给了裴大人,然后对着裴义淳哭起来:“我的儿……你这是干什么呀?”

裴义淳:“……”他的信!那是他的!能不能先还给他?!

裴老爷问捧砚:“太医去叫了吗?”

“叫了。”捧砚抽噎。

安阳看了看四周,见被面上果然有几滴血色,伸手一摸,还有些湿润,不禁对裴义淳道:“你——”

“捧砚!”裴义淳大喝一声,以为捧砚不听话、去告了状。

捧砚噗通一声跪下:“少爷,你罚我吧!你病得如此重,我不敢瞒着殿下!”

“好了,都退下。”裴老爷出声,“让少爷好好休息。”

“是。”捧砚爬起来,和丫鬟、婆子一起退出了房间,郑仪也出去了。

“爹、娘……”裴义淳坐起来,“孩儿不孝,让你们忧心了。”

安阳擦泪,愤恨地看着他:“你还知不孝?你这是做什么?”她指着被子上的血迹。

“我……”裴义淳抬头看着裴老爷手中的信纸,“我只是急火攻心……不碍事的。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想通了,你们就当我前几日那话从来没说过吧。”

安阳一愣。

裴老爷叹息一声,将信纸递给她。她接过一看,似乎明白了他为何想通。

不知为何,看着这诗她竟然哭了。

她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问裴义淳:“这是余三娘写的?难怪你喜欢她,这才气……在女子中算古往今来第一人了,卓文君、蔡文姬也要逊色三分。”

裴老爷还在回味:“像诗又不是诗……”

“你就别管它是不是诗了!”安阳喝道,“诗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裴老爷马上闭嘴,悻悻地摸着胡子。

“不是她……”裴义淳伸手,小心翼翼地将纸从安阳手中抽回来,“旁人留在她铺子的墙壁上的。从前只有两句,她刚刚得了全诗,特地抄来给我。”

裴老爷、安阳:“……”不信!这明明是你们在互通心意!

裴义淳将两张信纸一起压在枕头下,免得又被人抢走了。

安阳见还有一张纸,眼睛眯了眯,但见他脸色如蜡,到底没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