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3/4页)

褐衣商贾被他这般嘲笑,酒意上头,涨红了脸。

“我怎么就不知道!我只是记不起那个名字罢了!今年春日的时候,我就在玥京城里,可是亲眼看着皇帝将公主嫁出去的!”

他大着舌头感叹:“每回这些外族过来,大玥都要嫁公主送嫁妆。如今这春日里嫁出去一位,年节还没过,又要嫁出去一位。真不知皇帝还有多少公主能嫁。若是嫁完了,不会拿宫里的妃嫔去充数吧?”

朱衣商贾脸色大变,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你不要命了?这话你也敢说?”

褐衣商贾这才猛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酒意登时便被吓没了大半。

他脸色煞白地连连点头,掰开了同伴的手,低声道:“酒后胡言,酒后胡言,当不得真,莫怪,莫怪。”

出了这档事,商贾们不敢停留,立时便纷纷结账起身。

还未行至驿站外,便听骏马一声长嘶。

玄色武袍的少年挥剑斩断缰绳,策马往玥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披香殿内,灯火熹微。

李羡鱼的禁足之期已到,却并没有出去游逛的兴致。

仍旧是留在披香殿里,斜倚着熏笼,将手中的话本又慢慢翻过一页。

一轮明月徐徐攀至柳梢,狐狸与卖花女郎的话本也终于被她读完,重新放进箱笼里。

熏炉里炭火渐渐没了热意,寒意从四面八方渗进来,像是要将她吞没。

李羡鱼心绪低落,不想唤宫人添炭,便拢紧了斗篷站起身来,往红帐里行去。

即将走到榻前的时候,槅扇被人叩响。

“临渊?”

李羡鱼下意识地回过身去,轻轻唤了声。

廊上却传来竹瓷的语声:“公主,太极殿的青棠姑姑过来传讯,说是陛下醒转,如今正唤您过去。”

李羡鱼这才想起,临渊已经离开整整五日了。

她慢慢垂下羽睫,轻声应道:“我这便过去。”

她抬步走到槅扇前,其上冰冷的雕花令她蜷了蜷指尖,想起了几日前太极殿前的情形。

她的父皇龙颜大怒,双目赤红,提着长剑要砍她。

如今父皇醒转唤她过去,是消了气,还是……愈发生气了?

李羡鱼思及此,有些害怕地往后退开一步。

“我不想去。”她在槅扇后摇头:“你去回青棠姑姑,便说我感染风寒,病得起不来身了。”

“若是,若是她们要遣太医来给我诊治,便一定要请顾太医过来。”

竹瓷也觉得这样漏夜过来传唤,似有些来着不善,便应声道:“奴婢这便去回了青棠姑姑。”

她的脚步声远去。

李羡鱼便也匆匆褪了斗篷,将自己团到锦榻上。

她想,至少躲过这一夜。

等明日清晨,宫门开了,皇兄入宫的时候,他便会帮着劝劝父皇了。

她这般想着,又在榻上等了稍顷。

等到她意识朦胧,将要睡去的时候,又听见叩门声响起。

外间竹瓷道:“公主,青棠姑姑让奴婢去寻太医来为您诊治。奴婢便去请了顾太医过来。”

李羡鱼松了口气。

她道:“你等等我,我这便起身。”

她说着,便将脱下的斗篷重新穿上,又将睡得微乱的长发理好,这才将槅扇打开。

深青色太医服制的顾悯之立在廊上。

今夜微寒,他便在太医服制外多添了件鹤氅,神容温和,像是冬日里的一株青竹。

“顾大人。”

李羡鱼轻轻唤了他一声。

为了避人耳目,像是真的病倒在榻起不来身的模样,李羡鱼便没有带他往偏殿里去。

而是带他走进寝殿,在屏风前一张靠背椅上坐下。

“顾大人,我并未染上风寒。”李羡鱼在长案对侧坐落,因深夜唤他过来而有些赧然,语声愈发的轻:“我只是,只是不想去见父皇。”

顾悯之看向她。

不必诊脉,他便能看出李羡鱼不像是发热的模样。

但心绪却如病中一般低落,像是世上最有趣的话本子也无法让她高兴起来。

他便没有说起太极殿内的事再给她添忧,只是语声和缓地询问:“公主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李羡鱼羽睫低垂,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

但她并不知晓,她此刻的心绪便像是写在脸上。

尤其是面对医者。

顾悯之轻垂眼帘:“是公主影卫的事吗?”

李羡鱼被他说中,耳缘微微一红,有些局促地想要辩解:“临渊他——”

话音未落,却听嘭地一声。

支摘窗被人重重推开,雕花的窗扇敲在雪白的墙壁上,又受力弹回来,在半空中剧烈晃荡。

冬日的风挟裹着凉意自其中呼啸而来,却抵不过少年的眸色霜寒。

李羡鱼讶然抬眸。

窗外月色如银,白霜铺地。

数日未见的少年手持长剑,越过窗楣,阔步向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