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枕函敲破漏声残(六)(第2/3页)

曲不询的手在半空中顿了片刻。

不过转瞬,他五指一拢,把那纸包合上,握在掌心里,从容地收回来。

轻舟微荡,碧水潺潺,谁也没着意去控制船行,不经意间舢板摇摇晃晃,竟又漂回了那片浩浩荡荡的连天荷叶旁。

沈如晚垂眸看掌心那几粒瓜子。

这样吵吵嚷嚷会出声的零嘴,其实她不怎么爱吃。

她不吃瓜子,曲不询却是真的吃,潺潺水声里时不时响起咔咔声,竟不觉吵闹,与水声浪声相和,莫名竟有种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悠然之感。

沈如晚目光若有似无地朝他看了一会儿。

曲不询仿若未觉,依旧闲闲地望着远处湖面,动也没动一下。

她目光慢慢又移到掌心。

犹豫了片刻,她慢慢伸出另一只手,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拈起一颗,微微用力,瓜子壳顿时分作两半,露出里面小小的瓜子仁来。

“你就是这么吃瓜子的?”曲不询回过头来看着她笑。

沈如晚莫名有些恼。

她蓦然把五指一拢,几颗瓜子都握在掌心,把手放了下去。

曲不询看着她,唇角一撇,没忍住,偏过头笑了。

沈如晚神色更冷。

她冷冷地朝他望过去,眉眼都有杀气。

曲不询赶紧止住笑。

不怎么忍得住,唇角还古怪地掀动了一下。

沈如晚一脚踹在他身下的船板上。

曲不询也没躲,顺着船板翘起的弧度,张开胳膊,往后直直仰躺过去,一翻身,就这么沉进湖水中去了。

沈如晚明知他修为不下于自己,根本不可能栽这么一下,还是稍稍一惊,向前微微倾身。

下一刻,曲不询便从湖水中冒出头来,反手握着把匕首,匕首上插着一节淤泥覆盖的莲藕。

对上沈如晚的目光,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一手搭在舢板边缘,微微用力,翻身便重新坐上了船头,浑身衣物干干净净,半点水迹也没有。

“幼稚。”沈如晚嗤之以鼻。

曲不询挑眉。

刚才那一出是挺幼稚的,他承认,可她气不过,一脚踹在船板上,难道就比他好到哪去了?

大哥别笑二哥。

他也不搭话,垂着头,慢悠悠地洗净那一节嫩藕,削开皮,露出白皙清嫩的藕,“咔擦”一声掰成两半,递给她一节。

沈如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接过那半截藕。

她五指纤细白皙,握在那节藕上,一时竟难分辨哪个更莹白。

“你为什么会来东仪岛?”沈如晚握着那节藕,问他。

曲不询眉毛一挑,就要开口,然而第一个字还没出口,就又被她下一句噎回去。

“不要跟我说四海为家那一套。”

曲不询看住她。

沈如晚神色微凝。

“你要找七夜白,为什么会在东仪岛停留那么久?”她语气淡淡的,眉眼微抬,“这里和七夜白有什么关系?”

总不能是曲不询在还不知道七夜白名字的情况下,就断定朱颜花的别名和它很像吧?

曲不询顿在那里,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重重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他说,像是真真假假的抱怨,“只要和你透露那么一点,早晚全都被你扒出来。”

沈如晚哼笑一声。

“这你倒不必担忧,”她似笑非笑,“对你那些鸡毛蒜皮的破事,我没兴趣。”

“那我就更担心了。”曲不询又叹了口气,“我的每件事都不是鸡毛蒜皮的破事啊。”

沈如晚不客气地翻了他一个白眼。

曲不询不再和她插科打诨。

他沉吟了片刻,沉声说,“不错,我来东仪岛并不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为了七夜白。”

沈如晚立刻凝眸看着他。

“我查了两年,终于查到一点和七夜白有关的线索。”曲不询说,“我只知道七夜白或许便是在这里被培育出来的,告诉我消息的人是培育出七夜白的修士的徒弟,他们是半路师徒,相处没多久又分道扬镳了,当时七夜白并未被培育成功,因此那人也不知道这种花叫什么。”

线索难寻,好不容易找到头绪,哪怕希望再渺茫,也得亲自来试试。

沈如晚微微前倾,惯常冷淡的目光也仿佛骤然亮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曲不询被她看得一怔。

转眼,他又想起沈如晚对研究出七夜白的修士的兴趣,一时无言。

“我和你一起找。”沈如晚说。

语气虽淡,却笃定之极,不容反驳。

曲不询目光在她脸上轻轻扫过。

“行啊。”他懒洋洋地笑了一下,“蓬山高徒愿意屈尊相助,我当然乐意啊。”

“不过,”他说,好似很正经在讨论,“你应该不收我钱吧?”

沈如晚看了他一眼。

她垂眸,举起那半截莲藕,凑在唇边,轻轻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