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去帘洞二三尺,虽不溶溶,照得方寸俱澄澈,自有另番景如乱梅落雪。

青羽叶性温,灵力却厚重,炼化后姬眠欢懒懒化作小狐狸,只觉得全身上下有一股暖意。

他被暖得困倦,又嫌厌各处磐石硬冷,便一头扎进呼那策怀里拱拱脑袋。

忽觉得安静得不对劲起来,姬眠欢抬头,才见呼那策紧闭双眸,眼睫密长呼吸浅浅。

竟是在浅寐。

日行千里路,夜里亦不得闲勤加修炼,姬眠欢极少见呼那策安睡,偶有几次都是他想探入呼那策识海,弄了几根魂丝作祟。

夜风吹不进厚密的狐狸皮毛,白狐眼眸转了转,轻手轻脚选个舒适位置,便窝在呼那策怀里不动了。

翌日天明呼那策睁眼,便见白狐在怀里睡得歪七扭八。

温软的肚皮随着绵绵呼吸一起一伏,他触手那皮毛,滑顺得油膏一般。

皮毛随了主的气性,也赶着撒娇样缠上他的手指,滑落时依依不舍留了几根润白的狐毛于掌中。

呼那策倚着身后坚硬的石壁默默等着姬眠欢睡醒。

呼那策本以为按着这狐狸疲懒性子,恐怕又要睡到日中天,不想这次勤快许多,在他指尖离开的一瞬白狐就睁开眼。

上挑的狐狸眼微眯,狐爪尖轻轻挂在呼那策肩头,雪白的耳朵往里缩了缩。

姬眠欢眼含揶揄:“哥哥,好摸吗?”

小白狐轻巧跳上呼那策肩头,绕着他脖颈笑:“哥哥怎么不说话?”

“……你,”呼那策轻咳两声站起身,他拂去身上灰土往洞外走,“有点掉毛。”

“……”

姬眠欢默了片刻,他盯着呼那策面色平淡的脸,越想越气恼。

不满地叽叽咕咕几声,小白狐伸出爪子挠上呼那策的长发。

柔顺的青丝落入狐狸掌心,先感着冰凉,随即是像鸦色冰霜的细密绵软。

姬眠欢心里一软,便舍不得由着性子扯下两根,悄悄放下爪子不再乱动。

他还未曾好好瞧过这狼君,外头传的独来独往的天骄,性子倒是除缄默外并不冷硬。

姬眠欢待在呼那策身边数日,觉得这狼君虽不善口舌,里头却是温温软软的,他的眼睛向来不懂得什么收敛,落在呼那策脸上几乎形成实质的抚摸。

肩侧的目光过于炽热,呼那策莫名生了点逃避的心态,他只凝视前路,眸光半分不偏倚。

这狐狸不安分,既不愿意亲自走也不肯安分待在他怀里,偏生爱占据肩头的位置。

偶有一些不长眼的蛇察觉不到姬眠欢的境界,想趁呼那策不注意咬上一口,顷刻就会被鹿角刀削去几块鳞甲。

蛇鳞带着肉翻折断裂乃是剧痛,不过终究只是警示,不会伤它们太深。

那只假寐的狐狸会睁开眼,看着那些疼得嘶气的蛇无声嘲笑。

它站在那黑发狼妖肩头挥舞两只小爪,恐吓般挠了几下空气,得意洋洋地龇牙咧嘴。

四周的蛇见了恨得牙痒痒,便成群结队跟在呼那策身后伺机而动,打定主意要给那只狐假狼威的九尾狐一点教训。

只是很快都一个个泪眼汪汪的扭动着身子逃跑了。

这狼妖怎么记性这么好,第二次动手的蛇就不止是两三块鳞片,有的甚至被削去些许皮肉,叫蛇有苦难言。

惹了麻烦还不用出手的那只狐狸,看着逃窜的蛇偷偷笑,转头又黏糊在狼妖颈窝连声乖顺叫唤。

实在可恶。

一条小黑蛇被剜了好几块鳞片,恨恨不甘地往万蛇窟去了。

万蛇窟遮天大树丛生,又有无数藤蔓缠绕横挂,一些青蛇盘绕其上与青藤混作一团分不清。

阴湿的地面疯长着漫过腿的杂草,时时有虫鸣声声,只是难得见几只飞鸟。

小黑蛇爬过几块白骨,扭着身子滚过一身烂泥,这才到蛇君洞府。

它将自己偶得的一颗灵草放于洞府前,毕恭毕敬道:“君上明鉴,这万妖林里来了两个狂徒,竟是肆意妄为到处兴风作浪,打伤不少族民!”

姜尧在洞府里疗伤不过半日光景,身上的痕迹已好了七七八八,他蛇身极长,蛇头懒懒从巢穴里探出来。

闻着那灵草是个佳品,姜尧眼瞳一亮蛇尾卷起那灵草闻了闻,道:“那两个狂徒是何族?竟然如此狂妄。”

小黑蛇心下奸笑,俯身道:“一个是化作人形的狼妖,另一个是没什么妖力的九尾狐狸。”

姜尧摩挲着灵草的蛇尾抽痛般一缩,将那株草啪的一下甩到小黑蛇脸上,随即飞速地回到自己的巢穴里安安静静疗伤。

“不去,找长老。”

小黑蛇傻眼叼起那株灵草,心里苦兮兮想栖潭长老那个模样,莫说它一个小蛇,就算是蛇君亲自前去,只怕也只能吃闭门羹吧?

再说那怪物,小黑蛇心里又是一股气。

栖潭龙首蛇尾,偏偏又是羊身,活生生一个四不像,是只麒麟与蛇的杂血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