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端正心如一(第2/3页)

看梁韬脸上神情,显然没有半点准许之意,可不等他说话,张端景直言道:“如此甚妙,瀛洲会虽为仙家盛事,又有琅玕神柯结出仙果,但我辈不该坐享其成。以此较量术法方技,既无碍切磋,也能炼成丹药符水救治百姓,还可以称颂朝廷之功、陛下隆恩。”

话题移到国主那边,国主只得开口微笑:“朕也以为此举甚妙……梁翁,崇玄馆不也是以丹鼎炉火之道闻名于世么?此番也正好让朕一窥玄妙。”

崇玄馆的确精通外丹炼制,但是看梁骁和他身后那帮彪形大汉,有几个像是伺候炉火的?倒像是把人串起来烤火。

可是众人把话说到这份上,梁韬也不好再拒绝了,凡事有来有回,不可能让你梁国师把好处全占了。

赵黍看着这帮大人物口舌机锋,心想梁国师难得当众吃亏,考虑到这个国师分身的性情比本体阴鸷酷烈,恐怕内心极不乐意。

只是赵黍很好奇,梁韬的本体和分身性情差异不小,他的内心究竟要如何自处,才能化解这种矛盾?

可转念一想,赵黍似乎也没资格说别人,他自己遇到难事,也照样心念纷繁,一堆纠缠矛盾无法排解。

“既如此,老夫顺应众意便是。”梁韬脸色微沉。

张端景顺水推舟,扭头望向赵黍和一众怀英馆修士:“你们来布置坛场。”

赵黍不敢松懈,心知这是怀英馆展露本事的良机,将玉醴放下,其他馆廨生都背着竹箧,里面也带了行法器物,赵黍亲自动手,三两下就布置了一个简易坛场,油灯烛台、香炉罡单统统摆好。

“怀英馆倒是准备充足。”梁韬冷笑两声。

张端景没有回应,就见赵黍取出青玄笔,凌空勾勒、引气书符,在瀛洲岛这种仙家福地,清气勃郁,以此为基的术法效验也为大为提升。

片刻之后,半空中云气盘旋集聚,汇入坛中陶瓮之内,不多时便凝成清水。

赵黍还做不到仅凭自身真气凝构物象,但是以符咒勾招云水气机,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陶瓮之中清水渐满,赵黍手中青玄笔连书不止,道道符咒头尾相连,环护坛场。

符咒不断累积,向上次第延伸,隐约勾连起肉眼难察的仙灵符篆。赵黍运足目力,窥察出仙灵符篆一丝气韵,并且试图将其接引下降。

“结符成阵,化为接引仙灵的云梯,以此咒炼净水。”明霞馆丁首座颔首称赞道:“张首座,你倒是有一个好徒弟。”

“他还欠缺历练。”张端景回答。

梁韬则言道:“此等开坛行法的本事,想来也是降真馆精擅科目。虚舟子首座可遣弟子前来一展妙法,共襄盛举。”

降真馆首座虚舟子没有半点好脸色,言道:“我们降真馆遭逢不幸,门人弟子折损众多,这一次瀛洲会就不献丑了。倒是贞明侯,我观他于科仪法事一途造诣精湛,降真馆上下恐怕无一人能与之相提并论。”

这话听起来像是称赞,然而在这个场合,似乎带有几分煽风点火的用意。

在场高人都已清楚,降真馆在星落郡剿匪时死了一批优秀子弟,而且还是跟随梁国师征讨乱党时尽数捐躯,这位虚舟子首座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崇玄馆抱有好意。

梁韬鹰眉轻挑:“虚舟子首座此言是否太过?无非是开坛接引仙灵清气,以此书符咒水。这种事莫说降真馆,哪怕是江湖术士,多少也会一些。”

“凡胎尘浊、气机秽恶,若无精纯炼气根基,术法再精,也断然不能接引仙灵清气流降。”虚舟子毫不掩饰:“而且科仪法事一途,除了一身修为,更讲究持心光明。若不然,诸如拔度死魂、驱邪缚魅之法,即便咒诀深奥、章表充栋,也难见功成。此间精要,非是那等纵情放欲、沉湎声色之徒可知。”

虚舟子这话听不出大问题,却又好似意有所指。

“瀛洲会之前,我曾在东胜都周围行游一番,偶然经过贞明侯的田庄。”丁首座则言道:“与别处田庄带着部曲家丁驱役佃客奴仆不同,我亲眼见到贞明侯为佃客施药治疮,还为一批奴仆解除奴籍、放归原家。田庄中孤老无依者,贞明侯则命人修葺屋舍,送去布帛粮米抚赡安养。内性外行端正如一,也难怪贞明侯在科仪法事一途上成就超凡。”

云珠馆那位矮胖首座则问道:“丁首座此言恐怕未尽其实吧?我听说那片田庄乃是贞明侯从鸠江郑氏手中夺得。而所谓救治佃客之举,也无非是要让他们能继续劳作以供养自身。稍有几分开明之举,尚不知用心善恶与否,妄下定论大可不必。”

丁首座神态冷淡,没有开口驳斥,梁韬望向张端景问:“张首座,你怎么看?”

“修仙学道之人,当怀慈心、兴人道,不应视人如牛马,肆意驱役。”张端景面无表情地回答:“何况得此田庄厚产,更不该独占其利,所得用于布施贫穷、拯救饥寒,理所应当。否则如何对得起法箓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