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端正心如一

赵黍在下面端着杯盏,听到两位馆廨首座的话,心想莫非馆廨首座这个位置,比的是谁更能吹捧谄媚?连清平世道这种话也说得出来,那前两年星落郡打的都是啥?

而六位馆廨首座中,就数那位降真馆首座脸色最难看,星落郡剿匪战事中, 降真馆折损尤为严重。

馆廨地位不光是要看首座个人的修为法力,馆内修士更是重中之重。要是一家馆廨后继无人,缺乏能够承继术法精要的门人弟子,馆廨本身形同虚设。

至于说琅玕神柯与东胜都地脉相连这事,赵黍也是头回听闻,神柯仙果多寡与华胥国是否有关, 更不是赵黍所能揣测。

只不过九枚仙果这个数量就很微妙。九为数之极,并且处于一个成败关键的位置上。进一步则脱胎换骨, 产生前所未有的变化, 退一步很可能就是从此败落,急转直下。

总之无论变好变坏,都不会是什么能轻松渡过的关口。而那些百业兴旺、仓廪充实的话,估计是说田庄连绵阡陌的豪族大户吧?

赵黍心里嘀咕几句,他对于气运之学了解不多,或许可以找机会跟钦天台的辛台丞讨教一二?

梁韬没有在意旁人话语,言道:“神柯仙果并非寻常草木果实,乃是仙灵清气结成,要以炼化外丹之法服用,如今挂果虽多,却不能分切而食。”

“那就按照旧例,让各家馆廨弟子下场演练术法,胜者得之。”张端景说。

“张首座何必这么急?”梁韬把玩杯盏,玉醴酒水在他指间化作卷云之状:“难得一场仙家盛会, 如果只是打打杀杀, 难免空掷仙缘,也让晚辈后学沾染了好勇斗狠之念, 对他们日后精进并无益处。”

“梁首座意欲如何?”张端景问。

“演法切磋自是应当,但未必只能是两两相争。”梁韬抬手一指南方:“九黎国近日以来屡屡犯境,虽说尚未酿成大祸,但我等应当防范于未然。

馆廨修士为国效力,不可不通军务兵法,老夫有意设下一场兵法推演,有心军务兵法的晚辈后学可下场一试,无论成败,皆能有所收获。”

“兵法推演?”国主不禁问道:“莫非是如陆博、对弈那般?”

梁韬捻须道:“寻常对弈与战场不可同日而语,老夫数年前曾勘察华胥与九黎两国交界地理形势、气象物候、定居人烟,不妨就以此为局?”

言罢,梁韬并指虚划,同样是凝气成象,梁韬则是勾勒出一片起伏山川,宛如身居高空鸟瞰大地,两国交界那些雄山峻岭、陡峭峰峦,此刻居然像寻常衣物上的褶皱,呈现众人眼前。

如果说朱紫夫人变化杯盏、摄酒而出,展现出精细入微的术法造诣,梁韬这一手则恢弘大气,颇有以世间为棋局的仙家气象。

能够这样清楚无碍的洞照山川,赵黍惊叹之余,却发现自己也有过类似经历。

当初在星落郡时,赵黍出摄神魂拜会铁公,曾经短暂窥见过山脉走势,也仿佛是从高空俯瞰大地。

如今回想,赵黍当初试图感召一方地真,神气无意间勾连山川地脉,脑海中能浮现山脉走势不足为奇。想来梁国师也是采取了类似的办法。

而梁韬所谓勘察两国交界山川地形,恐怕不是为了搞什么兵法推演,其目的仍然是为了人间道国的科仪法事做准备。

不过梁韬此言一出,倒是引得在场众人表情不一。这次瀛洲会,崇玄馆带头之人并非寻常子弟,而是在拒洪关驻守多年的梁骁。

且不说斗法比武,在场晚辈后学几乎无一人是他梁骁对手,若要较量用兵之道,这帮在馆廨里研习术法的修士哪里比得过这么一位沙场猛将?岂不是保证让梁骁胜券在握么?

“梁首座,此举恐怕不妥。”

明霞馆首座是一位手挽拂尘、眉目如画的女冠,她语气浅淡:“我明霞馆弟子极少涉足沙场杀伐,你设下此局,还有何人能够与贵馆高足一论高低。”

梁韬毫无礼让之意:“前年星落郡匪患猖獗,陛下召集我等商议对策,最终不就是议定各家馆廨调集门人弟子前往剿匪么?战事历经大半年,莫非明霞馆上下对战事没有半点领会?

丁首座虽为女子,应当不会认为沙场杀伐只与男子有关吧?据我所知,九黎国、瑶池国皆有女将,莫非丁首座要自家弟子安守闺中,为如意郎君相夫教子?”

梁韬这话说得难听,而且还暗讽了羽衣阁,远处的朱紫夫人低眉垂眼、一言不发,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梁首座不必语含讥诮。”丁首座一甩拂尘:“你既然提出兵法推演,我也另有所想。此地往东南百四十里有一渔村,当地百姓常年受海风吹拂,壮年便觉筋骨摇动,刺痛难耐。

我见此状,心生悲悯,有心施丹符药物。眼下身处瀛洲岛,不妨借此处福地,设靖坛阵式,采摄清气、咒水炼丹,所得诸物用于救治渔村百姓,此举利益生民,不知梁首座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