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寒酥愣愣望着面前的封岌, 只当他喝醉了。看来他酒饮多了也不好,会说胡话。

她偏过脸去,避开了封岌的手。

马车恰好在赫延王府正门前停了下来。寒酥立刻拿着她的帷帽起身,匆匆下了马车, 也不与封岌别过, 带着翠微迈进府门。

封岌从开着的车门望出去, 目送寒酥纤细挺拔的身影逐渐走远消失于斜飘的灰雪中。明明是寒冷的冬日傍晚, 他却觉得有些热,伸手略扯松了衣领。

府里的家丁这才注意到表姑娘的马车里还有一个男人, 刚往前迈出一步想要深看, 发觉是赫延王, 吓了一跳, 脚下打滑堪堪稳住, 迅速毕恭毕敬地收回目光低下头。

封岌下了马车进府,踩过寒酥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

这天晚上, 封岌做了一个梦。

他向来浅眠, 睡梦中也尽量保持着警惕。做梦的次数实在是少之又少。

梦里,寒酥与他偎在床笫之间。她香肩半露靠过来, 软绵绵的酥手攀着他沁着薄汗的臂膀。她眸光流转, 一双向来清亮的眸子噙着湿漉雾气媚眼如丝地脉脉望着他。

“嘉屹……”她声线低柔中带着一丝颤, 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的小字。

分明眷着她那双如水潋滟的眸子, 他还是将她摁转过身,将她欺进湿潮的锦被间。

封岌在梦中醒来,眉头紧锁。

他居然会做这样的梦。

震惊之余, 他叹了口气。

这半月欢的药效确实折磨人, 也一日浓过一日。

明明已是半夜, 而此时的宫中朝凤宫内却灯火通明。太子赫连珰赴宴归家, 陪在皇后身边宽慰。

“母后何必气成这样?汪氏再如何得宠终究只是个妃子。您戴稳凤冠,不必和下面的妃子们计较。妃子得宠向来只是一时,待父皇新鲜劲儿过去了,再惩处她便是。”

“你不懂。”皇后重重叹了口气,“不是母后心胸狭隘,而是汪氏……”

皇后不知道怎么开口。

赫连珰皱眉,道:“母后,难道是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是儿臣不知的?儿臣虽希望您不跟她计较,可若她真的过分了,儿臣替您向父皇求个公道。”

皇后摇头。汪氏向来有分寸,让她抓不住大的把柄。小的冒犯又不值得大动干戈。

“宫里和外面不同。外面妻妾之分泾渭分明,宫里这样的地方却未必。她这么快的速度爬到了皇贵妃的位子上,谁知道什么时候取而代之。”皇后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竟有一丝颓然。

她是真的累了。三十多年了,圣上的心从来不在她这边。

“母后何出此言?”太子正色,“只要儿臣还在一日,绝不可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皇后身边的心腹嬷嬷也劝慰了两句。

皇后勉强提了提精神。她母族强势,太子是她所出,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她今日才知道,汪氏之所以爬这么快,不是因为貌美,而是因为她有些神似那个女人。

没有夫君的心,那就守住权势地位!

皇后转过脸来,望着太子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意,她说:“皇儿,你要除掉赫延王!”

赫连珰一怔,道:“母后和五弟怎么都这么说?”

对于封岌越来越盛的名望,赫连珰也不安。可是若真的要痛下杀手……赫连珰皱眉,他总觉得不安心,觉得这样是背信弃义,甚至是恩将仇报。

“为什么你不清楚?现在不除掉他,难道要等他率领大军灭了北齐,然后挥兵而上抢了皇位自己当皇帝?没有人不爱权势,没有人不想当皇帝!你父皇心软糊涂,你不能跟着糊涂!”

太子从皇后宫中出来时,耳畔仿佛还回荡着母后说的话。他心下犹豫,可确实有一点被说服。

太子回到东宫时,五皇子赫连琅正等着他。

“皇兄,我把东西寻来了。”五皇子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个锦盒。

太子转头看过去,诧异问:“这个祛疤药当真有效?”

“千真万确。不管多深的疤痕都能除去。”五皇子笑着说,“赫延王一定会对这东西感兴趣。”

太子半信半疑地开口:“赫延王独身这么多年,没想到身边会有了女人。”

五皇子笑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刀枪不入的铮铮铁骨有朝一日身侧有了佳丽,便有了软肋。”

太子叹了口气,道:“你费心了。”

五皇子立刻摇头,笑言:“皇兄这话就不对了,你我亲兄弟,何必说这些客气话。”

赫连珰拍了拍五皇子的肩。

天下皆知太子和五皇子兄弟情深。五皇子曾因为自己的发妻对太子妃不敬,直接杀了。甚至五皇子很小的时候就曾说——“谁都没有皇兄重要”、“谁要欺负我皇兄,我跟他拼命!”

别人都说五皇子十分敬重太子,可五皇子自己却觉得传言还是委婉了些,说他是太子的狗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