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4页)

温敛故垂着眼,声音轻得宛如诱哄:“为何不可?”

“为何、为何……”江月蝶愣愣地重复了几遍,像是自己都有些迷茫。

温敛故也不催她,就这样静静地凝望。

几息之后,江月蝶猛地想起,语速飞快:“因为我要回家!”

气息喷洒在温敛故的耳廓,温热的像是缠绵。

温敛故垂下眼。

原来在她心中,回家还是最重要的。

在地牢时,她曾说过,有人在等她。

那他又算什么?

他只有她了。

有什么东西在血液中滋长,缠绕在骨血中,远比那些束缚更让人苦痛。

温敛故静默了片刻,终于找到了与这种情绪有关的词汇。

嫉妒。

他在嫉妒那些人。

那些能够让她按捺脾气和未知存在虚与委蛇,收敛住性情却完成任务的人。

温敛故想,在我身边时,她从不用这样。

她可以笑,可以哭,可以发脾气。

可以对他大声抱怨,可以嚷嚷着还要多些饭菜。

他对她这么好了。

她却还要离开他。

眼底墨色浓稠,晦暗幽深得如同凝聚起深渊万丈。

不甘的嫉妒,患得患失的惶恐。

她可以是月光翠竹,可以是兔子小九,可以是振翅欲飞的蝶。

就像是盛夏日时掠过湖面的风,滚烫的温度卷在万物之上,痛痛快快地掀起阵阵波澜,离去时依旧毫不在意。

她是江月蝶,她生来就是自由的。

而他不是。

他是生在幽暗之处的蛇,生来就被关在笼中。

有一天,漫天飞舞的蝴蝶累了,栖息在了笼子的门前。

蝶翼脆弱可怜,蝴蝶却斑斓缤纷。

笼中之蛇就这样生出妄念。

他想要拴住蝴蝶张开的翅膀,想要囚禁一抹散漫的月光——

他想要将这一片天空据为己有。

有人告诉他,这世间门总有不羁的猛兽甘愿被套上缰绳,也总有翱翔空中的雄鹰自愿进入牢笼。

可是没有人教过他,倘若在被驯服后,主人却人要抛弃它们。

在这时候,又该如何做?

温敛故神色空洞又茫然,眼底凝着化不开的浓墨。

哪怕在短短的烛火余光的阴影中,那些隐匿着,被窥探到一角的欲望也足以动魄惊心。

在过去的二十余载中,温敛故从未遇到过这样棘手的问题。

他太贪婪,尝到了丁点儿甜头,就想要全部的糖,得了一丝温暖,就觊觎着要将月光据为己有。

温敛故想要的太多,去又茫然到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究竟该如何解?

……

江月蝶。

念起她,心弦刹那间门被拨动,温敛故缓过神,眼中明明灭灭,几息之后,皆归于一片平静。

他想到了。

既然江月蝶爱她的家人。

那么,他也可以成为她的家人。

唇角弯起清浅的弧度,温敛故坐在床边,弯下身问:“你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很轻很轻的声音,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像是在呢喃梦呓中的自问。

江月蝶早已被温柔地放在了床榻上,她闭着眼,似乎有些嫌弃身旁人过于恼人,伸手拽起被子就要裹住脑袋。

她刚裹住,就被另一只手将被子拉下来。

再裹住,再拉下来。

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这场战役以江月蝶的认输作为结尾,她已经困得张不开眼,偏偏耳旁那人总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问她。

“手好看,脸好看,脾气好……”江月蝶含糊地嘟囔着。

手。

她说过自己的手是平生仅见的、最完美的手。

脸。

她也说过自己长得好看,所有说他丑的人,都是嫉妒。

至于脾气……

她和旁人不同,哪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从未将他认定为危险,拒之门外。

每次自己和别人有什么冲突,她总下意识认为是旁人的错。

所以在她眼中,自己的脾气应该也算好。

这么一想,温敛故笑弯了眼睛。

她说得要求,他都是符合的。

“……最重要的、重要的一点……”

“他要一心一意,一心……”

最后一句话没有说完,床榻上的女子就已彻底陷入了昏迷。

一心一意。

……一心啊。

温敛故倏地敛起笑意,烛火幽动下,他像是被烫到般,极快地眨了下眼。

他是妖。

妖生来就没有心啊。

既然这样,又如何做到一心一意?

手掌覆上了自己常年空荡荡的心口,半晌后,低低的笑声在室内回荡。

无妨。

若她想要一心人,他就去找尺寸合适的心脏。

世间门之大,总会找到的。

修长的五指顷刻间门因妖气而变得尖厉,直至刺破胸口的皮肉,指缝间门渗出猩红的血液,透过不堪承受的白衫,滴滴答答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