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3/4页)

“殿下说得不错。床笫间热情如火,出门后便抛在脑后,是男子常有的事。要不然,世间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负心薄幸郎了——”

裴显就在这时推开门,走进了值房。

按照往日的惯例,坐在最后一排长案靠墙的坐处。

谢澜和姜鸾同时闭了嘴。

姜鸾原本倾身靠近对面说话,余光里瞧见推门进来的身影,瞬间端端正正坐回去,重新摊开了邸报。

眼睛盯着邸报大字,心里想,该不会在门外偷听了吧?

他那事事都要知道的性子,肯定在外头听了一阵了。

也不知道听见几句。

耳边听谢澜继续讲解着,眼角余光没忍住,往后方靠墙的角落里瞄。

裴显却依旧如惯常那般,独自坐在最末尾的那排长案后,长腿随意地屈起,背靠着白墙,象征高官身份的贵重金鱼袋随手扔在旁边,对着案上点燃的醒神香雾,露出沉思的表情。

谢澜心里只怕也在想同样的事。今日的邸报说得便有点心不在焉。

邸报最大的消息是户部的几笔朝廷开支。

裴显听了几句,敲了敲长案。 “数目说错了,谢舍人。”

谢澜一惊,快速扫过面前的邸报,确实说错了数目,把一项三十万两银的军饷开支说成了十三万两。

“殿下恕罪。”

裴显便在突然安静下来的这段空隙里,对姜鸾说,

“若家族里的叔伯兄弟个个都是负心薄幸郎,从小看到大,习以为常,自然会觉得天下多的是负心薄幸郎。若是掉进痴情种子窝里,周围自然都是痴情种子。天下男儿千万,还请殿下不要一言囊括之。”

说完不再停留,起身出门去。

姜鸾瞄着他的背影远去,怀疑地跟谢澜商量,

“他究竟不声不响在门外站了多久?是不是最后几句不该听的全听到了?前头更要紧的几句他没听见吧?”

谢澜不应答。

他的目光也落在裴显远处的背影处,良久才收回,平静地对姜鸾说,“裴中书已经走了。殿下,我们继续讲解今日的邸报。”

裴显踩着宫道边泥泞的化雪去外皇城的值房。

他翻滚的心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他过来的时候站在门边,门没有关紧,里面的两个人凑近在一起咬耳朵,说话的内容只听清了五六分,但谢澜的目光,他隔着门看到了。

那不是臣属对储君应有的敬畏爱戴的眼神。

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裴显的脚步停在宫道边。

这里离他的中书令值房不远,有人在宫道边上候着他问话。

文镜如今是东宫的人,他不愿意文镜夹在中间两面为难,今天特意绕过了文镜,直接召问了东宫里值守的一名校尉。

裴显问那名东宫校尉,“平日皇太女殿下和谢舍人说话时,可有提起类似上元夜灯会的话头。”

东宫校尉实话实说,“皇太女殿下青睐谢舍人,经常单独商量事情。小的值守时远远跟随着,看顾着周围无事安全就好。至于皇太女殿下和谢舍人说什么,小的可听不太清。”

裴显没多说什么,挥退了校尉。

他已经私下里单独问了五六个人了,人人都是差不多的说辞。

他有心追根究底,上元夜的所谓‘意外’,是不是姜鸾闲谈时漏了口风,他的九章谋划被泄露出去,叫谢澜推测出来,加以利用,制造了一场‘意外’,从此成了谢澜拿在手里的把柄,为他自己谋前程。

但既然是姜鸾和谢澜的私下闲谈,外人自然无从得知。想查究当夜‘意外’的真相,并不容易。

裴显思忖着,缓步往值房方向走。

当夜的真相如何,能不能细查清楚,其实倒也不是当前最为要紧的一件事。

当前最紧要的事,是谢澜不能再像今日这样的安然留在东宫里了。

谢澜是个聪明人,不管他心里打的是如何的心思,当着姜鸾的面,他做事从未过界,始终恪守着君臣距离,姜鸾器重他。

直接铲除谢五郎不难。像他那位族兄谢征那样略使手段,半夜殿室再失一次火,宫禁里就能失踪个谢澜。或者走在护城河边脚一滑,就能溺死一个谢舍人。问题在于姜鸾那边。

不明不白没了一个喜爱的东宫麾下,她不会善罢甘休,定然大张旗鼓地追根究底。

一个谢五郎,还不值得他冒着和姜鸾交恶的风险,直接出手铲除。

不管姜鸾喜欢的是谢五郎的才学,还是他那张‘清贵绝伦’的脸。总之,她器重谢澜,想要把谢澜长长久久的留在东宫,做她的属臣。

而谢澜搭上了东宫的大船,得了皇太女的青睐,更不会轻易离开东宫。

裴显淡淡地想,人留在东宫也无妨。他有的是其他的手段,让谢澜不能再以如今未婚郎君的身份,堂而皇之地陪伴在姜鸾身侧,毫无愧疚之心的以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