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第2/3页)

张选志说:“不妨传他过来问问。”

命人将那演仇士良的伶人叫到席上,问他是如何揣摩这个角色的。

伶人谦恭道:“小人以前老演不好,后来听人说司礼监的唐公公做派很像仇士良,小人便去唐府做了一年家丁,日常偷偷观察他的举止神情,私底下认真模仿,慢慢就总结出心得了。”

这情形在张选志意料之中,仍令他惊诧变貌,咳嗽一声低声训斥:“这种话可不能到处说,否则仔细你的脑袋。”

柳竹秋淡定地叫退伶人,当着张选志自言自语:“此人方法虽笨拙,方向却找得很准。画要画得像,最好临摹实物,演戏也是同样的道理。”

这华林班本是苏韵当家,他改行后将班主的位置交给师兄周乙,就是那演仇士良的伶人。

当初苏韵受阉党宠爱,经常带领华林班为唐振奇等人唱戏,周乙就靠观察这些人演活了奸臣宦官。

柳竹秋与苏韵聊天时得知此情,日前出重金请周乙协助她激将张选志,从而有了方才那番言论。

张选志杜微慎防,在明了温霄寒动机前滴水不漏,峻色质问:“先生今天行事说话着实古怪,可是觉得咱家或体乾冒犯了你,是以设局捉弄?”

柳竹秋笑着辩解:“晚生怎敢对公公不敬,不过确实有几句心腹话想私下告知公公。”

张选志请她去就近的厅房,将下人们远远地支开再请她开口。

柳竹秋首先发问:“公公觉得唐振奇比那仇士良如何?”

张选志戒备道:“仇士良杀二王、一妃、四宰相,贪酷二十余年,颠倒太阿,荼毒生民。唐振奇侍奉今上也有二十多年,一直忠君爱国,勤理政务。二者良莠悬殊,分属异类,先生把他们放一起比较有些失当了。”

不及说完,柳竹秋严厉驳斥:“公公此话若出自真心也太昏愦胡涂了。唐振奇奸盗内帑,诬陷忠良,草菅人命,狠愈狼虎。招揽小人依附结党,使司礼之权凌驾于内阁之上。令衣冠着于狴犴,善类殒于刀俎。效仇士良已不远矣。”

张选志一时辩不出真假,含蓄劝阻:“先生对唐振奇不满,当着咱家泄愤也无妨,只是对外还须谨言慎行,以免引火烧身啊。”

柳竹秋正色道:“公公如此畏惧唐阉,他也未必会因您的退避放过您。”

“先生这是何意?”

“公公心如明镜,何必再问?恕晚生狂言冒犯,您年近古稀,或许能忍辱负重完此苟安,但可曾想过体乾的将来?您花这么多心血供他读书成材,所求的不外乎让他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假若他日后高中做官,朝廷依旧被唐阉辖制,他会是什么下场?”

这是张选志最不愿想象又日夜为之焦心的假设,老脸顿时皱成一团,冒险前进一步说道:“我知先生绝非莽撞狂生,既已知晓我的心病,还请亮出药方。”

他表明态度,柳竹秋神情松弛,微笑着取出一封书信。

“药方在此,就看公公敢不敢尝试。”

张选志接过阅览,原来是太子的手谕,命他协助温霄寒伺机铲除奸宦,肃清朝纲。

他双手渐渐打颤,旋即落下两行老泪,读后向柳竹秋哭泣:“先生不知这若干年来我见唐振奇窃弄国柄,为非作歹,心里有多急。久受这厮欺辱,忍得有多苦。种种冤屈愤恨今日终于有望伸张了。”

说罢跪地向东宫的方向叩拜三次,转头对柳竹秋说:“殿下不弃我衰朽德薄,放心托付重任。我粉身碎骨也难报答,先生有何吩咐尽管说吧。”

他猜温霄寒巴结唐振奇也是朱昀曦授意的,这少主有此胆略,大约能够成事。

柳竹秋忙扶他起来,为刚才的冲撞虔心告罪后方说:“公公已是自己人,晚生当剖心相待。不瞒您说,晚生很久之前就在替殿下执行锄奸计划,已先后剪除了唐振奇好几个党羽。”

这些张选志都知道,迅速领会其意,问:“你接下来瞄准谁了?”

柳竹秋赞许一笑,说:“四年前翁子壮冒功杀人案您想必还有印象,晚生找到那冤主汪蓉的遗孤,准备替他们翻案。奈何没有门路向陛下递奏疏。”

张选志拍腿埋怨:“你不早说,若只是这事,便是没有殿下的手谕我也会帮你。何须兜这么大一圈子。”

随即笑道:“不过这下更好,有殿下统领大局,你我更能齐心协力了。不过依我看,这案子难的还不是递奏疏这一环,你还得考虑告状以后怎么让唐振奇插不进手。”

六部是唐振奇的地盘,想造个冤假错案还不容易?

柳竹秋正想向他这消息灵通的特务头子请教。

张选志近来大力搜集唐振奇的把柄,对他的近况了如指掌,立马想到一茬。

“唐振奇和黄羽都是山西朔州人,最近他俩的家人正在那边争地,双方都仗着家主的势力不肯让步,把当地官员急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