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舅舅(第3/4页)

其实江春也有些拿不准,毕竟江芝是有那般“前科”的人了,她的话可做不得准,万一又被诓去奚落一顿怎办?江家这脸面还要是不要?

可万一真是情况紧急,她的处境委实不妙又怎办?始终是一家人,王氏老两口可受不了这打击了。

江老伯不发话,这事也就只能暂时歇下不提了。

江春回了自己房间,准备再看会儿书,却又有些静不下心来,倒不是她多圣母心性,只是这时代的女子委实不易,尤其是江芝这等聪慧能干的女子,她天生就有好感。虽然她也生气她将七窍心思使在江家人身上,但至少未造成多少实质性的伤害,她不忍心真看她遭了难,这时代本就对女子不慈了,若女子之间再不怜惜些……哪有枪口对准自己人的道理。

似后世那些所谓“女德班”的,其实就是些女人琢磨出来折腾女同胞的文化糟粕,恐怕男人都未想到甚三从四德的,只她们削尖了脑袋,从女性身上寻找讨好男性的“乐子”……好似给同胞套上枷锁,她们就能得到些变|态的优越感。

她不知旁人怎看的,但她不是这种人,她对女性要更宽容些。

说她“双标”也好,说她“圣母”也罢,她始终是个会有主观偏见的普通人,她更能理解女子的不易,对她们能抱以更多的宽容。

不过,转瞬,她又松了口气,将才那信上写的时间是“宣和十八年冬月初三”,那就是一个月前了,若真有甚紧急情况,照江芝的本事,怕也该是解决好了的,若她无力脱困,那就是真的情况紧急了,到时候江家人再去亦不迟。

想通了这一层,江春觉着……自己还是莫操心这些大人的事了,先将后日的试给考好再说。

待用过午食,江春也就不再纠结了,生怕自己在这环境里容易被王氏的焦虑给感染了,趁着天暖,路上行人还多,就往学里去。走之前又与爹老倌约好了,初四那日午后,赶着牛车去帮她搬学寝铺盖。

当然,也没忘了将江家的户籍文书带馆里去,明日可还要靠这“户口本”领准考牌呢。

回了学馆,寝里照例是无人的,她倒是又静下心来,看了半日的书。

用过晚食,少不得要揣上银钱,出门去买些全套的文房四宝。谁知那馆前的笔墨铺子却告她,为了防止舞弊不公,那笔墨纸砚都是学里教管司统一备齐的……这老板倒是个好人。

原来,这里的“高考”亦只需带着人和脑子进场就行了,这倒是不错。

无了事,也就不急着回学馆了,只顺着门前北街溜达。正是用晚食的时辰,一路上大小馆子倒是热闹,男女坐一处了嬉笑打闹的,谈笑风生的,都是热闹景象。

因学馆位于山脚偏山腰处,地势高,前后无遮挡的,冬腊月的风刮得呼呼响,冷得很。倒是这山下的街面上风小房多的,走着不觉冷。

“春儿!”

江春转头,见是舅舅高洪在喊她。

她已三个月未见舅舅了。

不知可是操心事太多,这两年来他老得特别快,才四十岁不到的年纪,头发却已白了三分之一,夹在丝丝黑发里像没洗干净的抹布沾了灰,虽然梳理得整整齐齐,但她还是觉着有些凌|乱……与衰老。

是的,衰老。

衰老是分两类的,身体机能的减退,比如肝肾阴虚,阴阳不足,卵|巢功能减退,这些都是生理上的,多表现为肉|眼可见的头发花白、脊背佝偻、老眼昏花、齿松发落、更年期提前等明显外在征象。

但还有一种是心理上的疲惫,隐性的改变总是最难察觉的。

以前江春对高洪存了疙瘩,不愿多与他接触,自是察觉不到的。现今仔细一瞧,他那精明能干的双眼不知何时已染上了混浊,白睛发黄,还夹着些散不掉的血丝,瞳仁也似蒙上了一层翳障……鼻子两侧的法令纹有些超乎年纪的深邃……

虽然他的背仍然挺得笔直,说话声仍然清晰洪亮……但江春就是觉着他身上散发的那股“衰老”气息愈发浓厚了。

这与三年前谈笑风生的舅舅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夏荷未曾对刘氏手下留情,时间又何曾对高洪心慈手软?比江老大大不了两岁的他,却有种江老伯的既视感,明明郎舅两人,却是两代人的错觉。

想起当年江家的第一桶金还是全靠他从中说和的,那次他对着自己调皮的挤眼睛,帮自己与掌柜的砍价……都还历历在目。

自己对他的敬重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打了折扣呢?

也许是舅母流|产前她去送螃蟹,听店小二道他帮着夏荷打官司那次吧?

或许是舅母流|产了他却不在身边那次吧?

还有可能,是舅母逝世直到入殓上山他都没出现的时候吧?

当然,她知道,她最难过的还是面对那半罐子汤药时,他马后炮的只去轻飘飘报了个官……这样为人夫的舅舅令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