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第4/5页)

林助理想,骆先生看着儒雅淡然明月清风的模样,对上缪存,似乎很悠游,但大抵也有不想直面的答案。

缪存在沙发上打了会儿盹,等到了骆远鹤。他的目光明亮而清醒,那种孩子气的懵懂渐渐从他的眼中褪去,例行公事地问:“今天我们去哪儿?”

骆远鹤递给他一个黑色口罩,两人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在天色暗下来前到了美院。

教学楼和画室的灯都亮起来了,路上都是出来吃晚饭的学生,师生两人戴着黑色口罩,从过去常走的路上慢悠悠地逛着,一直逛到了骆远鹤名下的画室。路上被几个眼尖的学生认出来了,骆远鹤不得不拉下口罩应对,答了他们几个问题。跟缪存关系好的那个叫闵思的学姐也在,她一个劲地盯着缪存看:“我怎么觉得你好眼熟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缪存对她眨眨眼。

闵思顿悟,凑他耳边小声:“好你个小缪存,跟骆老师上学校约会来了是吧?”

缪存还未来得及解释,闵思已经笑笑退开,挥了挥手:“骆老师,快乐星期五哦!”

一群女生笑着走开了,行至悲鸿楼后,转过拐角便是河道上的告白桥。闵思那句耳语被骆远鹤听个正着,他尽量,漫不经心地问:“你跟闵思提过你喜欢我?”

缪存愣住,猛地扭头看他,即使只露出一双眼睛,也能够看出他的愕然。

骆远鹤站住,听到缪存条件反射地问:“我……我喜欢你吗?”

骆远鹤勾下口罩,无奈地看着他,儒雅英俊的脸上隐约动怒:“缪存,”他难得连名带姓叫他:“你这个病是不是有点离谱。”

缪存委屈了一下。

“你连你喜欢我都能忘记?”

缪存眼睛瞥向别处,声音又轻又心虚:“我好像没跟你告白过。”

“因为——”骆远鹤几乎就要把过去的纠葛脱口而出,但到底忍住了,顿了顿:“你再想想。”

缪存勾了勾唇,觉得骆远鹤这样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有点好玩。

“巴黎蒙马特高地的二月三号我陪你卖了一晚上的画,你欠我一个赌约。”骆远鹤一件一件帮他回忆。

“爱墙前你找那个卖艺的吉普赛人学了十五种语言的‘我爱你’,每一句都是看着我说的。”

“什么,”缪存本能地反驳:“怎么可能,我根本不敢看你。”

骆远鹤面色沉沉地看着他,命令他:“不是记得很清楚吗,继续。”

缪存看着夜色下小小一道拱形的告白桥:“我们去看了卢浮宫,有一个姐姐陪我们……”

“Jess。”

“我以为她是你的未婚妻……”

“只是同学。”

“蒙马特的最后一幅画,是我们一起画的,客人问了一个问题,我听不懂,你说,那个人夸我画得比你好。”

骆远鹤没说话。

“你是不是乱编的。?”

“她说你男朋友比画更漂亮。”

缪存口罩下的脸急速升温:“当时为什么要骗我?”

“你让我怎么跟你翻译?”

“那你回了什么。”缪存问完就想起来了,骆远鹤回的是“merci”——谢谢。

骆远鹤从口袋里摸出一根什么,就着月光和路灯,缪存认出了那是那段被骆远鹤剪断了放在钱包里的红绳。

“你亲手送给我的。”骆远鹤举着,正如半年前的那个冬夜的零点:“跟你手上一直以来都是一样的,缪存,我希望你能回忆起那一天的心情。”

“一定要现在吗?”

“一定要现在。”

“为什么?”

骆远鹤是很少会逼迫别人的人,他一直以来只做好自己的事,过好自己的人生,不愿意勉强或麻烦别人,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出世的冷淡。缪存第一次被他步步紧逼。

“因为我不敢再等了。”隔着两步的距离,骆远鹤澄静地看进他的眼底。

小小的红绳被他夹在指间,在初冬的微风里飘着,蛛丝般,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我剪断过一次,”他温柔地问:“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机会重新系回去。”

缪存迟疑了一下,终于接过了那条红绳。

一年又一年的除夕,他就是这样右手系左手地帮自己系上。

一岁又一岁的暑假,他跑到妈妈的坟墓前,陪着风啊草啊,想着爱是什么。

他把那条绳子比上骆远鹤的手腕,一点一点复杂地缠绕着,打着绳结,像把一寸一寸的回忆编织进去。

“存存,如果一直不懂爱的话,你要怎么过好这一辈子呢?”那双因为过度操劳而早早生出皱纹的双眼,如此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那个下午,他曾经不顾一切地跑向墓前,对妈妈说,我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了,我会爱了,我不是怪物。

又是一个下午,有人赤红着双眼诅咒他拆穿他,说他根本就不懂爱,谁被他爱上就会倒霉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