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容离一口气憋在喉间,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华夙侧过身紧盯着她,“若是睡不着,你闭着眼也行,捏画祟做什么。”

容离手心冒汗,手掩在薄被下,这绣了兰花的被子微微隆起一个小丘,光这么看定是看不出她手中是握着笔的,华夙怎会知道。

莫非……是使了什么隔物看物的术法?

她不敢躲开华夙的目光,唯恐被看出些什么,却见华夙目露探究,好似看破了她方才的一举一动。

华夙眉头紧皱,抬起手细细看着,干净的指甲缝里竟冒出一滴墨汁,“你悄悄画了什么。”

容离讷讷:“想试着画傀,未画成,画祟在我手上,总不能让它当个摆设。”

华夙捻去指甲里的墨迹,“赶考的书生都没你勤快,夜里不睡,还坐起来作画。”

容离低声:“边隅战乱,看多了来往的流民,睡不着。”

华夙似乎只是察觉到不大对劲,却又未能亲眼证实,轻哂一声,“画祟都被你焐热了。”

容离颔首,“手上闲着,便把画祟拿出来试一试,无意折腾它。”

“是试还是拿捏着玩?”华夙说得极其平淡。

容离握着画祟的手微微一动,将笔放到了枕下,“这不得拿牢了,若是被旁人抢走了,我如何向你交代。”

华夙目不转睛看她:“那你最好想想,真要向我交代时,要说些什么中听的话。”

容离点头,见华夙未追问其他,才略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华夙尚不知她方才还出去了一趟。

她小声问:“你方才可是睡着了?”

“入定,修为方恢复,境界尚不稳。”华夙道。

外边依旧有些吵闹,明明方才那几人被抓走了,应该静下来才是。

一男人着急道:“方才我回来时,看见那位容姑娘出去了,我喊了她几声她也未应我,不管不顾往外走,头也没有回,莫不是被方才扮作流民的敷余人给吓着了?”

“你怎不跟着她,一个姑娘家,这大晚上的能上哪儿去?”

“我跟了好一会呢,可是一个拐弯就跟丢了,我四处走了一阵也未找到她,干脆回来了。”

“她当真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曾。”

小姑娘踟蹰道:“她应该不怕敷余人才是,你们不在时,那几人在医馆里闹,还是她让我走的,我出了医馆才觉察到不大对劲,赶忙去找了你们,她若真要怕,也该是怕那些官兵。”

“可官兵走后便在城中搜起来了,她何苦出医馆!”

“罢了,这姑娘上次走时也是悄无声息的,连句话也没有留,许是有什么事要去做。”

小姑娘狐疑:“是不是你看错了,也许她压根没有出去呢。”

方才说话的男子急了:“我都跟了她一路了,还能看错不成?”

小姑娘气呼呼道:“我与你相识那么久,你还不是将我认错好几回,且不说这大半夜的,脸都看不清,且你与那姑娘又不熟。”

男子哑口无言。

小姑娘走去推柴房的门,门里未上栓,这一推就推开了。

容离从床上坐起身,侧头望了过去,双眼有些迷蒙,好似半梦半醒,困意满眸。

小姑娘忙不迭道:“吵着你了,方才多亏了你,否则我还不知有敷余人潜了进来,那几人得知医馆被搜过了,便躲到了咱们这儿来。”

她长吁了一口气,“他们现下已被官府带走了,此前我出去找爷爷的时候,生怕那几人为难你,跑得腿都要折了。”

站在那姑娘身后的男子瞪直了眼,不信自己眼前所见,匆忙抬手揉眼。

容离轻声道:“我看那几人身量和气度不大像篷州来的流民,又觉得那一直大喊大叫的公子很是古怪,替他查看伤势时,见他手上全是茧子,若真是篷州里富贵人家的公子,手上怎会有那样的茧子。故而我才寻了个法子让你走,不想你竟还把官兵找来了。”

小姑娘恍然大悟,“竟是如此!不过那一直大喊大叫的臭男人却不是敷余兵,只是个骗子罢了。”

容离弯着眸子,轻咳了几声。

小姑娘匆忙道:“姑娘且先歇着,咱们便不打搅了。”

容离颔首,等门合上,又慢腾腾躺了回去,捏着被角小心翼翼朝华夙看。

再过一阵,她画出来的傀便要消失了,只是方才因华夙忽然醒来,也不知那傀懂不懂得自个儿和赤血红龙周旋。

华夙见她闷声不语,就光偷偷摸摸地看,推敲了一番,“你果真有事瞒我。”

容离敛了目光,看见了那只跌在被子上尚未来得及收回去的银铃,刚想装作掖被子,好身手去拿。

不想,垂珠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往银铃上扑了过去。

容离心都提至嗓子眼了,随即装作抚猫,把那只银铃捏在指间,悄悄把手缩回了被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