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春日宴

新虫惊醒,天气转暖,渐有春雷,是日惊蛰。

大盛接受了南疆的结亲,新帝为示恩宠,于京郊开春狩,摆春日宴,帝京群臣家眷皆同往。

沈羡换过了春日的薄衫,与杜义一道,跟着天子的车辇出了宫。

舒卓赐居岚色殿,新帝未有位分封号,是以仍称为公主。

女眷不擅狩猎,皆居宴不出,只有舒卓公主着了一身猎装,将长发束起,远远瞧去,英气如男儿。

她打马过来,向着宴上的众多女眷傲然一笑,见到沈羡,认得是新帝身边的女官,便笑道,“沈女官。”

“舒卓公主。”沈羡颔首礼道。

“大盛女儿都如沈女官一般柔弱吗?”

沈羡微微一笑,并不欲争辩,倒听得一声不屑之声自背后响起,声音如琳琅玉碎,是裴嘉鱼。

“舒卓公主久居南疆,见识尚浅,我大盛女儿皆是勇毅坚贞之辈,你若是未闻大盛长公主年少英雄,也该知晓我父亲骁勇之名!”

裴嘉鱼今日也着了一身红色猎装,在初春微亮的光线之中,明丽如艳阳,她向着沈羡灿烂一笑,“沈姐姐,许久未见!”

人群之中不便逾矩,沈羡笑称道,“明珠郡主。”

“原来你便是镇南王的女儿。”舒卓闻言打量过裴嘉鱼,眼神未有回避,直视她的面容回道,“我敬重你的父亲,是个英雄。”

裴嘉鱼闻言倒不好意思再过多为难,只是挽过沈羡的手臂,向着舒卓点头道,“承你此言。”

舒卓手中握着马鞭,问道,“明珠郡主要一道来狩猎吗?”

“狩猎无趣,公主自便罢。”

裴贞着了宝蓝色春衫,玉簪束发,所见处皆是风华昳丽,自裴嘉鱼后头缓缓行至她的身前,引起宴中女眷一阵惊艳之声。

舒卓眼见如此容色卓绝的公子,面色瞧着似是病弱,不由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一扬马鞭,便独自往林中去了。

“裴五公子。”沈羡笑道。

裴贞颔首应道,“沈女官。”

“裴五你怎也来了宴中,不与大哥一道春狩吗?”

裴嘉鱼见裴贞丝毫不在意礼教,径直入了她与沈羡所在的席中,便向他问道。

裴贞伸手取过一把松子,剥开了递到裴嘉鱼面前,面上懒怠一笑,“席中众女儿,无一人容色胜我,我坐于此,岂非正合适。”

裴嘉鱼闻言笑了起来,“席中众女儿,无一人脸皮如你一般厚才是。”

沈羡不由莞尔。

“无妨,今日都是自家人,裴五便坐这儿罢。”

后宫无主位,太后有恙,新帝便赐了盛华做今日春日宴主人。

“见过长公主。”

见盛华缓缓而至,众人皆起身,恭敬地行了礼。

“都坐下罢。”盛华笑了笑,徐徐落座了方才道,“今日高兴,不必拘礼,开宴罢。”

“谢长公主。”

春日草长莺飞,春衫渐薄,京郊多柳树,垂细叶于宴席案边,便闻琴音清清,泉水淙淙,令人如沐春风。

“是顾先生!”裴嘉鱼扯过沈羡的衣袖,低声高兴道,“是顾先生的琴音。”

沈羡闻言望过去,果然见一人卧琴于膝,面色平和,衣衫书生气,雅致如君子玉。

是顾丛,其声如幽泉,其情亦切切。

所奏乃前朝古曲,别知音。

沈羡凝神听了半晌,竟从中听得几分拜别之意,心里头忽然笼罩过一丝阴霾。

“舒卓公主!”也不知道是谁先惊呼了起来,众人听得马蹄声乱,不由闻声望去,只见舒卓俯趴在马背之上,左手垂在一侧,有血迹自指尖一路滴落,竟是身中数枝羽箭,也不知生死如何。

马儿似是受了惊,一路横行过来,眼看有冲撞宴席之势。

“裴五!”裴嘉鱼不由喊道。

裴贞一跃而上马背,一手托住舒卓,一手用尽全力一勒,只见那惊马高高扬起前蹄,嘶鸣半晌,挣扎不得,最终还是稳稳停在了原地。

他自马背上下来,低声咳喘了一声,面色比方才白了一些,眼底却带笑,向着裴嘉鱼略略挑了挑眉。

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却听得主位上传来一声惊叫,“长公主!”

“绿川!”

只见不知是何人混入了宴席,手中执了匕首,趁大家方才不备,一刀刺向了长公主。

绿川忠心,以身代之,那把利刃贯穿了她的脖颈,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那刺客满头满面,令那人忽然尖叫了起来。

那人将匕首弃于地下,蜷缩在一旁角落,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喊着,“太后!太后!”

盛华将绿川抱在怀中,心神俱痛,她以手指着那刺客,颤声道,“来人,来人!”

便有侍卫迅速将那刺客捉伏在地,只见那人头发散乱,犹不停挣扎,露出了半张白皙的面孔。

安心郡主,裴素约。

沈羡顿时愣住,裴素约被新帝送往了太后的永宁宫,久未出现在人前,今日怎么会混进了春日宴,还欲行刺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