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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皇后也一扫刚才的愤愤之色,笑逐颜开道:“胡充华,本宫切责你了。快请坐下……皇上,叫太医院的人来搭搭喜脉,看看是男是女,好不好?”

膝下凄凉已久、只有一个幼小女儿的元恪,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点头笑道:“好,即刻召太医院的赵太医入宫!”

“不必。”胡容筝的脸色依然沉静,她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前,从容说道,“这一定是个男孩儿。”

高皇后打量着胡容筝藏在宽大锦袍下的腰腹,果然有微微隆起的迹象,而且她步态也显得蹒跚,脸庞稍肿。

胡容筝入宫已经一年半了,本来高皇后早该发现征兆的。但这半年来,高皇后总是觉得胡容筝分去了元恪的宠爱,心生怨恨,所以才忽视了她种种不明显的怀孕迹象。

元恪对胡容筝的话很感兴趣,笑着问道:“胡充华,你怎么知道腹中是个男孩?”

胡容筝低垂下那又长又密的眼帘,面上带着羞涩的酡红,轻声说道:“今年端午节时,臣妾亲往瑶光寺千手观音堂拈香祷告,企盼能为大魏生下皇嗣。此后不久,臣妾就有了身孕……他在腹中弹动有力,脉象稳健而有阳刚之气……臣妾想,这一定是个又聪明又强壮的男孩儿。”

元恪的心中无比欣喜,但他不愿在高皇后面前过多流露喜色,听完这话,只点了一点头,便命内侍驾车前往西海池显阳殿,去与在那里等候的清河王元怿弈棋。

高皇后的欢欣快乐,在片刻后,便转化为一种深深的担忧和隐秘的兴奋。

她忧的是胡容筝生的不是个儿子,兴奋的是,不久之后,她就能假掖庭之手,名正言顺地除去情敌,并将情敌的儿子夺归己有。

胡容筝清楚地领会到高皇后目光中的涵义,但她不动声色,拖着微觉沉重的身体,缓步走到乾清殿侧殿的门前。

隔着泠泠清寒的珠幕,胡容筝看见楼台下一片茫茫雪白,到处都是琼瑶世界。

面对前途不可预知的命运,她在心底轻轻念诵起《庄子·至乐》篇:

“人之生也,与忧俱生……”

与同样来到这世界上的亿兆生命不同的是,等待着这个未出世孩子的,是大魏一百多年的江山,和深宫中无数阴微诡诈的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