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栗姬之死(第2/3页)

毫无政治头脑的栗姬,心中竟然涌起了一种喜悦之情,外臣竟然也为她请命了!而且是御史大夫执笔,丞相和太子太傅联名。她栗姬出众的德行和名誉,竟然连外官们都知道了!

是啊,她等待这个大汉皇后的尊贵位置,已经守候得太久了。从入宫那年算起,有二十来年了吧?她也从一个韶龄女子,成为红颜凋谢的宫中命妇。

与刘启并肩坐在正殿之上,接受天下诸侯和皇子、大臣、后妃们的跪拜,这种风光,胜过一切荣华富贵。

栗姬剧烈跳动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狂喜。

“皇上,这奏章有何不妥?”她迷惑地抬起头,一双美丽的眸子看着喘息不已的刘启。

“有何不妥?”刘启似乎是不相信她会这么愚蠢,重重一拍桌子,怒道,“你……你……你也算熟读诗书,难道就不知道朝廷的体制,不明白祖宗的家法吗?后妃擅自与外臣勾通,干涉朝政和宫政,是我大汉最忌讳的事情!吕后当政,吕家子弟到处裂土封侯,几乎要将我刘氏江山易姓!殷鉴不远,孝文皇帝亲手写过牌匾:‘后妃不得与外臣勾通,外臣不得风议宫政,违令者,杀无赦!’这牌匾就收藏在未央宫西阁上,你入宫时就应该见过!那年册封你为婕妤,朕亲自带你登阁,一字一句将这祖宗家法念给你听,你难道全都忘记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愤懑,显然极为痛心。

汉高祖死后,皇太后吕雉当政,大封同姓,她的本家兄弟、侄儿都被封王,刘姓王侯被排斥,吕太后当政十五年,刘氏宗亲的地盘被压缩得极小,诸吕甚至曾有移鼎之谋。

到了吕后病故,陈平、周勃一干人才领兵入宫,灭诸吕,废少帝,将封地偏僻的代王刘恒迎入长安,就位为孝文皇帝。

孝文皇帝目睹了诸吕乱国的大祸事,所以对后宫管束极严,对后妃干政也一直严加防范。他素来俭朴,平生最宠幸的慎夫人,衣不曳地,父兄不许入宦,窦皇后的两个兄弟,都没有封侯,直到刘启登基才被追封。

文帝身边侍候的人,足不许出宫禁,更不许与宫外交接物品信函,违者就会施以肉刑,当时曾经有一个小黄门,想方设法出了宫,与十几年未见的亲人见了片刻的面,竟被砍去双足。

到了刘启登基,虽然有些严令放宽了,但刘启心里却时时对后宫的妃子、宦官们加以戒备。今天这封奏章,恰好触了他的大忌,栗姬却一无所知。

“皇上!”栗姬这才明白过来,她的脸色发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明察,臣妾绝无与外臣勾结一事!”

“既然从未与外臣勾结,为何陶丞相和窦太傅会联名为你说话?请求将大汉皇后的冠冕加在你头上?”

“臣妾冤枉!”栗姬抽泣着,“臣妾想,大概是皇后的位置久虚,后宫显出了无人掌管的乱象,丞相和太傅为皇上考虑,才要求速置皇后。”

“为朕考虑?”刘启冷笑一声,逼视着战战兢兢的栗姬,“八位元老级的大臣联名议论宫事,他们果然忧之深而虑之重!栗姬,你好大的面子,好大的胆子!你……你……朕喜欢了你那么多年,赏赐了你多少荣华,还立了刘荣为太子,这皇后之位本来也是你囊中之物,可你竟如此迫不及待,深失朕望!”

“皇上,你真的冤枉我了……”栗姬在地下膝行两步,抱住了刘启的双腿,仰面说道,“皇上,臣妾绝未私交大臣,请皇上明察,这……这……这也许是有人陷害臣妾。”

“陷害你?”刘启哈哈大笑,笑声有些凄厉,“陷害你,还会联合这么多大臣,要求册封你为皇后?这人未免也太多情了。这些元老派一言九鼎,换成别的事体,朕一定依了他们,可惜……可惜他们不知道,朕最恨的,就是外臣风议宫闱私事。”

“皇上,臣妾愿意当面和他们对质。”栗姬泪流满面,惊恐不已,她不知道如何挽回刘启的信任。

“晚了。”刘启凄然道,“这种事情,当然会办得隐秘。你再说什么,朕也不会相信。为什么他们不要求册封别的人为皇后?他们没有提程姬的名字,也没有提王夫人和贾姬的名字,独独为你说话……你许诺了他们一些什么东西?爵秩吗?官衔吗?黄金吗?真是,已经位列三公九卿了,还想妄求富贵,这些混账老头儿,朕会一个一个地收拾。”

他捏着自己的手指节,愤愤之情溢于言表:“说什么母以子贵,子以母贵……有这样的娘,就会有那样的儿子。朕听馆陶长公主说过,太子荣喜欢与大臣们过从,在一起喝酒聊天,已经形成了太子派,在朝中常常与对立的大臣争执国事,毫无一个未来君主应有的宽大和威严。这且罢了,近来他还事事与朕唱反调,说什么朕太过保守平和、不能慑服外邦,只有他将来才是中兴之主。朕隐忍已久,实在无法再姑息下去,今天,朕就要立个榜样让后世宫廷看看,私交外臣、阴谋夺位的结果,是失去一切名位和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