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知什么时候屋里桌上多了只反扣的碗,楚楚照萧瑾瑜的话掀开一看,果真有两只肥嘟嘟的屎壳郎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

“王爷,这是哪儿来的呀?”

“景翊……抓的。”

楚楚把这两只黑乎乎的小东西抓进碗里,饶有兴致地看着它们不死心地扒着光溜溜的碗壁,徒劳地把圆乎乎的身子往上拱,“王爷,怎么赌呀?”

萧瑾瑜松散地靠在轮椅里,“在桌子上画两条线,把它俩放在线上,赌哪只先爬到头。”

楚楚皱起眉头看着碗里这两只四下乱爬的黑胖子,“它们……会爬直线吗?”

“爬歪了就拨回线上去,继续爬。”

“唔……”楚楚指着一只手脚并用拼命扒拉碗壁的屎壳郎,“我看它劲头大,肯定爬得快!”

萧瑾瑜浅笑,“随你选……不过我得给我的那只下毒,洋金花毒。”

楚楚咯咯直笑,“那你可得把它看好了,可别跑到一半就自杀啦!”

“好……”

“那咱们赌什么彩头呀?我可没钱!”

“不赌钱……”萧瑾瑜在楚楚身上扫了一眼,“赌衣服吧。”

“衣服?”

萧瑾瑜轻勾嘴角,刚才被她硬生生地将了一军,不找补回来一点儿实在有点不甘心,“谁输了谁脱。”

“好!”

楚楚在地上画了线,萧瑾瑜把楚楚留给他的那只放到一个茶杯里,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往茶杯里倒了一小撮粉末,等这只慵懒的屎壳郎在里面慢悠悠地拨拉了一会儿,就掏出手绢把它捏了出来。

“王爷,准备好啦?”

“嗯。”

“一,二,三……开始!”

两只屎壳郎刚爬了两步楚楚就傻了眼,萧瑾瑜的那只虽然爬得不急不慢的,可就是乖乖沿着直线爬,她的这只爬得倒是挺快,可就是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把她忙活得出了一头汗,到底还是萧瑾瑜的那只先爬到了底。

萧瑾瑜用手绢捏着,气定神闲地把两只屎壳郎收回碗中,笑着把气鼓鼓的楚楚拉到身边,“我的彩头呢?”

楚楚这才在他满眼的笑意里反应过来,“王爷!你……你早就知道呀!”

“不确定……所以才要试试。”

楚楚急红了脸,“你……你耍赖!”

萧瑾瑜笑意微浓,“愿赌服输,仵作行的人不能说话不算数。”

楚楚咬咬嘴唇,眨眨眼睛,突然伸手揭了萧瑾瑜盖在腿上的毯子,萧瑾瑜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楚楚三下五除二地扒了个干净。

“你……”

楚楚理直气壮地看着无力还手的萧瑾瑜,“你光说输了的脱,又没说脱谁的!”

“……!”

未时不到,楚楚跟萧瑾瑜一块儿去中军帐的时候,诸将士已经按级别围着帐子四面列队站好了,黑压压齐刷刷的全是人,一眼看不到边儿。

跟薛茗说得一样,雪细细碎碎地下了一夜都没停,天亮之后又飞起了鹅毛大的雪片,这一片将士们的头上肩上都落满了雪,一个个纹丝不动,满面阴云,看得楚楚心里直打鼓。萧瑾瑜倒是脊背立得笔直,一张脸上清冷静定,一路过去目不斜视,好像这群人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中军帐四面帐帘都卷了起来,老远就能看见帐中朝南摆着一张案台,案台左右两边摆了几张红木大椅子,帐中已经站了不少人,楚楚打眼就认出了站在最前面的冷沛山和薛茗。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脸冷,其余几个下级官员一个比一个紧张,明明是大冬天,风吹着雪飘着,这些人脑门上的汗珠却是一个比一个饱满。

不说别的,单说这案子是安王爷奉皇命大老远赶来亲查亲审的,就绝对值得这些人紧张了。

楚楚紧跟在萧瑾瑜身边,一身利落的仵作打扮,冷沛山把他们迎进去之后,站在一边的薛茗冷飕飕地看了她一眼,“安王爷是犯了什么毛病,升堂审案还带得带着大夫。”

萧瑾瑜把楚楚往身边护了护,看着众人不急不慢地道,“本王向诸位引荐,这位本王正月初奉旨迎娶的王妃,奉皇上密旨作为本案仵作参办此案,因不愿扰乱军营秩序,特以本王随行大夫身份入营,今日需她以仵作身份上堂作证,特向诸位陈明其身份,以示正大光明……”萧瑾瑜从身上取出一个压着御用印鉴的信封,交给身边侍卫,“皇上密旨在此,冒犯之处还请冷将军见谅。”

军令如山,但再大的山也是皇上家的,冷沛山盯着楚楚愣了半晌,才把那声娘娘喊了出来,哪知楚楚连连摆手,“我是来当仵作的,还叫我楚丫头就行啦!”

一想起那晚楚楚在薛钦肚子里翻箱倒柜的时候那种满脸兴奋两眼发亮的模样,冷沛山这个砍过无数脑袋的老将也禁不住全身冒寒气,“使不得使不得……您当仵作,也得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