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待到山花烂漫时(第3/5页)

雾气濛濛的阴寒天气,宁小龄旁若无人地来到了她的寝宫里。她有着赵襄儿亲赠的玉牌,整个王宫皆可来去自由。

少女在谕剑天宗时如雪中初梅,清冷傲人,但在赵襄儿面前却更像是一个才出闺阁的小姑娘。

宁小龄收了伞,轻轻走入帘幔拂动的幽静宫中。

殿中没有点灯,垂挂帘幔的横梁受了潮气,更显苍老,殿中的布置对称而古板,像是一个年迈的学究,唯有灯外的纱罩摇曳着淡淡的花影。

古老的殿中,赵襄儿于漆黑的案前合衣而坐,案上置着一张焦尾古琴,琴旁燃着一炉香,青烟缭绕。

赵襄儿瓷白柔嫩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掠过,铮铮的琴音清缈地切入雨幕,炉香飘摇,烟雨更凄,白裳束发的宁小龄无声地坐在她的身后,看着赵襄儿妙美凄清的背影,静静地听完了这一曲。

赵襄儿从小便学过琴棋书画,且样样皆是国手级别。

但学成之后,她便很少再去触碰。

这首曲子不长,很快便散入了春雨里,缭绕的余音也被雨声压去。

赵襄儿纤长的手指按着银弦,微垂的螓首旁,墨发纤柔垂落,遮住了她侧颜,她细美的眉目将蒙着的炉香也在琴声之后淡淡散去。

“你要走了么?”赵襄儿没有回头,轻声发问。

宁小龄道:“赵姐姐也是么?”

赵襄儿嗯了一声,道:“本来早就该走了,但我想等到三年之约后。”

宁小龄问:“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么?”

赵襄儿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也知道以后恐怕很难再有相遇之期了,但她还是点头:“会的。”

宁小龄轻轻笑道:“赵姐姐走了之后,赵国该怎么办呢?”

赵襄儿低垂着眉目,一边看着古琴上的木纹,一边道:“如今的赵国哪怕没有我,几十年内也不会有亡国之危了,去年宋侧被我提为了宰辅,以后皇位虚置,由宰相监国便是,大好局面已然定下,若赵国臣子再不能守业,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宁小龄安静地听着,她看着赵襄儿的背影,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赵姐姐,你……有喜欢过师兄吗?”

赵襄儿抚琴的手微顿,她侧了些头,幽淡微笑:“你若想知道,便让他亲自来问我。”

宁小龄看着赵襄儿的侧脸,神色微晃。

这两年多的岁月洗去了她眉眼的稚气,宁小龄望着那清美的侧颜,总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她是诗文中的洛神,将每一缕妙美都演绎到了极致。

宁小龄回过了神,又问:“那若师兄回来,赵姐姐还会履行那封婚书么?”

赵襄儿轻轻摇头:“自然不会,我又不是你师尊……”

少女欲言又止。

宁小龄并不相信,她问道:“为什么呢?”

赵襄儿静默了许久,才幽幽开口:“很小的时候,娘亲便与我说过四个字,那四个字,我始终记得。”

“哪四个字?”

“完璧归赵。”

……

……

宁小龄回到宗门时已是黄昏日暮,她最后看了一眼峰中的一切。

乐柔撑着伞站在外面。

宁小龄出来之后,乐柔轻轻地拥了拥她,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宁小龄接过册子翻了翻,发现里面都是空白的。

乐柔认真道:“这册子有两份,一本我拿着一本你拿着,以后我们分开了,就各自把有趣的事情记录下来,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交换了看。”

宁小龄笑了笑,将册子收入了怀中,道:“以后没了我,练剑也不许偷懒啊。”

乐柔有些气恼道:“明明我才是师姐,哪有你老是教训我的呀。”

宁小龄立在她的伞下,两人并行了一段山道。

乐柔问道:“要一起去看看师父吗?”

宁小龄犹豫了一会儿,道:“嗯,但这次不要扰她了,师兄已经走了,我若是再要离开,无论师父如何平静,我知道她的心里定是会伤心的。”

乐柔叹息道:“师父和师妹都是一样的人。”

于是她们在天黑之前去往了南荒,隔着很远看了陆嫁嫁一眼。

她的背影依旧那样清冽,哪怕隔着林雾看花,依旧见之忘俗,不忍离去。

等宁小龄与乐柔走后,陆嫁嫁才转身望去。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烟雨中,她窈窕的影愈发落寞。

……

……

南荒西边的山道上,一个戴着斗笠打渔的孩童忽然大喊了一声“妖怪啊”之后,便逃也似地遁入水中,游到了对岸,一下钻入渔村之中。

被小渔童称呼为妖怪的,是一个灰白头发几乎裹身的人。

那人个子不高,环绕在灰白头发里的脸带着少年的刚毅和少女的秀气,分辨不出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