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第2/4页)

说完就进了厨房,对里头那正吃饭的伙计说,「账房的黄先生说了,今晚的红烧肉腻人,有没有清淡点的小菜,加一碟子。」

那伙计说,「他好口福哩,总长说除了宣副官做的菜,别的不许送去。原先给总长预备的菜都没动,有一碟脆皮鸳鸯萝卜,给他好了。」

去到灶前,把大锅盖一揭,下面炭火虽然熄了,但这样盖着闷住,一时三刻不会冷,盖子掀起来,还有热气冉冉从大锅里冒出来。

伙计呵着手,捧了那菜装在食盒里,傅三就提出来了。

到了外面院墙后头,对宣怀风举着食盒问,「您看,这脆皮萝卜行不行?」

宣怀风说,「管他什么,横竖能吃就是。」

顺手揭开食盒看,一时不提防,一股酸咸萝卜的蒸汽飘到鼻子里,把他猛地一熏。

宣怀风忙了一日回来,在厨房受了许多烟油气味,出来透气,都恰是站在当风的地方,几样不合时宜的事凑在一块,刚才只是胸闷,现在竟是蓦地心慌起来。

傅三问,「宣副官,你怎么了?」

宣怀风忽然站起来,扶着墙,腰往下弯,哇哇地吐起来。

刚才吃的几口饭通通浪费了,到后来,就是干呕黄水,脸上露出痛苦来。

傅三吓得不轻,赶紧把食盒放墙花格子上,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只管给他顺背,说,「怎么了?怎么了?哎呀,您这是生病了。我看您刚才脸色就不大好……」

宣怀风把手摆了摆,要他不要吵,免得招惹出别人来看见。

好不容易吐完了,示意傅三把他扶到靠背走廊那边坐下,歇了一会,睁开眼睛轻声说,「不碍事,我今天在厨房呆久了,闻了油腥味,才会不舒服。你知道总长的脾气,没有影子的事,都要当大事来办,知道这件事,更要闹得天下皆知的。算是顾全我的脸面罢,你不要和别人去说。」

傅三愁眉苦脸道,「我帮您瞒了,让总长知道,我这条腿还要不要?」

宣怀风轻笑道,「快走吧。那碟萝卜留给我。你别在这里待着了。」

傅三果然就赶紧走了。

不一会,傅三又匆匆回来,拿着一个装得满满的玻璃杯,说,「您漱漱口,吐了,怪难受的。」

宣怀风不料他这样细心,感激地笑笑,用那玻璃杯漱了一下口,确实感觉好多了。

他还是叫傅三走了,自己仍旧在长廊下的木椅上,靠着栏杆,沉沉地闭目坐了片刻,头晕方好了些,他就站起来,端着那萝卜,慢慢地走回去。

白雪岚早等得不耐烦,连碟子里那剩下的一点珍贵的鸡丁都没再碰,正要出去找无端溜走的爱人,忽然目光一凝,看着自己的心肝宝贝缓缓从院门那头出现。

白雪岚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快到面前,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沉着脸过来拉了宣怀风问,「怎么脸色这样难看?哪里不舒服?路上遇上谁呢?怎么去了这么久?」

一口气就问了四个问题。

宣怀风笑着反问,「就在自家公馆里走一圈,能遇上什么人?我从未做过贼,第一回偷菜,手脚慢点,你也该体谅。帮我拿着。」

把手上的那碟鸳鸯萝卜递给白雪岚。

白雪岚脸上存着狐疑,一手接着菜,一手去摸宣怀风的额头,拧着眉问,「怎么这样凉?」

宣怀风说,「一路过来,吹着风,当然有些凉凉的。不是很舒服吗?」

并着白雪岚的肩,慢慢回到屋里。

白雪岚把萝卜往饭桌上一放,瞅着他左看右看,沉声说,「我觉着还是不对,你不要逞强,我叫医生来给你看一看。」

宣怀风忙说,「早上才叫过医生,晚上又叫,你当我是风一吹就倒的林姑娘吗?我这么大的大男人……你坐下来,不要暴躁,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

白雪岚见他的表情,并不是敷衍,像是认真的有事商量,思忖他心里不知藏了什么为难,手也凉的,脸也白的。

不敢轻忽,郑重地坐了下来,问,「怎么了?」

宣怀风倒是一阵沉默。

半晌,闷闷地说,「这件事,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讲。论理,我是没资格讲的……」

白雪岚毫不犹豫地打断道,「你别有什么顾虑,天底下的事,在我白雪岚耳朵里,你最有资格讲话。」

宣怀风叹了一口气。

这才把今天在戒毒院里,年亮富怎么来,怎么和他商量,加之又有那些反对毒品的言语,细细地说了。

他鲜有这样不光明正大的时候,在白雪岚面前,像把自己龌龊阴暗的思想都暴露了,一边说着,眼睛渐渐垂到地上,如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等把来龙去脉说完,宣怀风脸也是垂着的,很羞愧地说,「我知道,你这个位置,是不能徇私的。但我姐……你也不要管我,或是我姐姐,但看他的意思,是有几分痛恨毒品的,不知道他是如何陷在这官司里头。国法里面,也有将功赎罪,知错从宽的一条。你看……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