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关上厨房的灯,来到起居室,拿起遥控器想看会儿电视,听见浦诚忠在书房喊她:“秋棠,你过来一下。”

她走进书房,看到老公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坐在电脑前面敲敲打打,而是两手交叉抱着胳膊,身子斜倚在书架上,目光发直,若有所思。

秋棠问:“什么事?你是想喝点什么吗?”随即她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个空酒杯,杯底残留着一圈红色的葡萄酒印迹。浦诚忠很少在书房喝酒,除非情绪起伏很大的时候。

浦诚忠的目光在秋棠脸上转来转去,他直起身,指着旁边的椅子说:“你坐下来,我和你说点事。”他自己随后也在书桌后面坐下。他的嘴紧紧地抿着,上下牙紧咬,使得腮帮子上出现了一条横肉,秋棠知道他在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

秋棠满腹狐疑,浦诚忠今天从离开女儿学校往回走就反常得厉害,满腹心事又有点紧张。

什么事这么难以出口?他刚刚去做过身体检查,不会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秋棠想到这儿,自己也跟着忐忑不安起来。开口劝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们这么多年来遇到的事情也不算少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浦诚忠长吐出口气,下了决心一样开口说:“秋棠,这件事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讲,考虑到晓华,拖到了现在。如今她上了大学,我也不想再瞒你了。”

“你今天提到我们应该养只狗,我大概没有精力养狗了,我要养儿子。”

“儿子?”秋棠满腹狐疑,“你想要儿子?你是说我们再生个儿子?”

浦诚忠撇撇嘴:“你还生得出来吗?”顿了顿接着说:“我已经有了个儿子,今年四岁了。”

秋棠大惊失色:“你有儿子?你怎么会有儿子??你哪来的儿子???”

浦诚忠看着她,不说话。

秋棠瞪着眼睛盯着浦诚忠,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又转,突然明白过来,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变得尖利刺耳:“你是说你在外面有个儿子?”

浦诚忠点头。

“四岁了???”

浦诚忠再点头。

“谁给你生的?”

浦诚忠不语。

“你和谁生的?”

“小叶,叶霓。”

秋棠站在那里,急怒攻心,只觉天旋地转。她脸上血色褪尽,手扶在头上,摇摇欲坠。浦诚忠赶紧过来扶住她,低声说:“你先坐下,坐下再说。”

秋棠使劲拨开他的手,顺势坐下,脑子里面嗡嗡作响,各种念头走马灯一样窜来窜去,屋子里的人和东西在她眼里都变得迷乱起来……

叶霓是浦诚忠几年前从国内招来的博士生,今年春天已经毕业了,随后又留在浦诚忠的实验室里做博士后。秋棠当时得知这个消息还感到有点奇怪,美国的博士生毕业后一般都要找新单位做博士后,这样会学到不同的技能和知识,积累不同的经验,以后更容易找到工作,不知小叶为何还要继续留在同一个实验室里。

现在就明白原因了。

她来读博士不久就怀孕了,听说是未婚夫来探亲时怀上的孩子,却原来是和自己老公勾搭上了生的私生子!

几年来,自己竟然一直都蒙在鼓里。

四岁!秋棠想起来四年前刚搬进这个新家不久,有天晚上浦诚忠回来得很晚,两只眼睛异样的明亮,压抑不住地兴奋,还打开了一瓶酒,自斟自饮。秋棠问他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他只轻描淡写地说拿到了一大笔研究经费。秋棠睡下了,他还在那儿喝着酒,踱来踱去的。

想来,那就是他“得子”的时刻了。

此时此刻,秋棠感到肺都要炸开了,喘不上气来,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她想上去打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只是她手脚冰凉,身体僵直,动也不能动,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狂奔而下。

刚才还担心他得了不治之症,原来是他们的婚姻早已长了个大毒瘤!这一瞬间,秋棠恨不能真的是浦诚忠得了绝症,好过自己遭受他这样的凌迟践踏。

浦诚忠把头扭到一旁,他不敢看秋棠苍白的脸和不断从她呆滞的眼睛里滚落的泪珠。终于又握了握拳,接着说:“现在怎么办你来决定吧。如果你想离婚,我不会亏待你,如果你不想离婚,那么我还是会回这个家,但是我每周都要去陪儿子住两次。”

秋棠抬起头来,透过泪眼愣愣地看着他,她不认识他,这个人不是她丈夫,不是她已结婚了二十年的丈夫!那张脸那样熟悉,可是竟是那么令人害怕、恐怖,恍惚中那张脸变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妖魔鬼怪,张着血盆大口要吞噬掉自己,绝望和恐惧就像噩梦一样,将她魇在那里,无法醒转过来。摇摇头定睛一看,却依旧是自己最熟悉的那张脸,可为什么这个相濡以沫了二十载的人突然之间就向自己掏出了刀子,刀刀见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