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种经受(第3/5页)

她向他解释自己没这个心情了,越来越没了,不知怎么搞的,当然也是太累了。

他知道她如今情绪的大致方向,因为他听说她的“雪孩子数学课”做到暑假就不做了。

他看着她有些疲惫的脸色,说,这我知道的,所以过来给你加一声油。

哦,是这样。她说,好的,谢谢你,你也加油吧。

跟颜青道别后,张雪儿去了好友华梅梅那边,把向她借的一些资料还给她。

华梅梅对她的决定有些吃惊,问,不做了?那你准备去哪儿?

张雪儿说,我再去问问风帆小学周校长,看他还要不要我了;我也可能去应聘少年宫的岗位,教孩子们一些真正好玩的东西,要不,我就先放空一段时间吧,去各处看看,先透口气再说。

华梅梅睁大眼睛,问,你是累了吧?

华梅梅说,雪儿,其实这两年你一个人这么做,业绩还算好的,比你在学校收入总要高很多吧。

华梅梅还说,再说,雪儿你都出来了,公办学校那种氛围还能适应吗?

对于这些问题,张雪儿都没响。她想了一会儿后告诉华梅梅,自己这人跟她不一样,很多事做着做着就感性了,可能是小时候读《红楼梦》读多了。

后来张雪儿在走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了,告诉这闺蜜,最近自己情绪不好,跟一个叫米桃的学生也有关系,那小孩不对了,自己心里痛到没法做了。

其实最早注意到米桃有点不对劲的,是欢欢。

因为她发现米桃越来越背不出课文了。

而以前米桃可不是这样,她总是背得又快又顺溜,但从一个月前开始,她背书变得卡壳了。

看着她卡壳,语文课代表欢欢其实想让她蒙混过关,好朋友嘛,但米桃可没想让自己过,她背着手,站在欢欢座位旁的过道上,两眼看着天花板,脸上有惶恐和羞涩,坚持要背下去,她一遍遍地回过去重来,但仍卡壳,最后吐吐舌头,回到她自己的座位上,隔了一会,她又过来,没有别的话语,张嘴就对欢欢轻声开背,然后又背不下去了,又回到她自己的座位上,隔了一会儿,她又蹑手蹑脚地过来,站到欢欢的桌前,说,我背书。就又叽叽咕咕地背起来……

欢欢还是小孩,当然不太明白原因,只是觉得她把自己搞得好辛苦。

接下来,有一天欢欢在收同学作文时,瞥了一眼米桃的作文,感觉很奇怪,因为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每一句话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意思。

欢欢试着把它读出声来,每一个句子都像押了韵一样朗朗上口,但不懂它们想表达什么。

然后,有一天,班主任何老师让米桃爸爸来学校接米桃,说,好像不太对。

米桃爸爸米宝山就匆匆赶到学校。校医告诉他,可能是青少年突发性忧郁症,学习压力太大,好好去医院看一看。

米宝山忧愁地领女儿回家。同学们还不太懂事,觉得这情形有些奇怪,他们就跟在后面看这对父女俩。他们看见米桃走到校门口突然不走了,站在5月灿烂的阳光下,她指着校门边一个水果摊,说:“爸爸,我要吃香蕉。”接着他们看见她爸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钱。

几天后,欢欢听班主任何老师在班上说,米桃回老家了,调养一下,会好起来的,让我们一直等她好起来。

米桃被爸爸送回了老家。

张雪儿老师对欢欢说,米桃跟妈妈一起种种茶,会好的。

但在米桃没好起来之前,张雪儿老师的心痛是不会好的,所以,她想让自己停顿一下,想一想,人嘛,又不是机器人,心痛了还能往前冲。

除了张雪儿老师之外,深深感觉到了惶恐和伤感的,还有夏家屋檐下的三个人,夏君山、南丽、欢欢。

超超还小,所以没跟他说这事,他很喜欢这个来做作业的小姐姐,所以得瞒着。

谁不喜欢这个乖巧、要强的小女生呢?

谁都记得她坐在这里做作业的情景,她埋头写字,写得飞快。

谁都能回想起她像小小鸟雀一样轻声细语说话的样子,那些半懂事半懵懂的话里,常会有一言半语不经意中触到你心里的怜意。

这情景,就在前几个月。回想起来,近在眼前。一屋子做作业的小孩,夏家坑班。

尤其妈妈南丽,想着这情景,无法遏制自己的叹息和泪水。

故事进展到这个阶段里的南丽,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最泪崩的一刻,是接下来,发生在翰林中学的校门口。

那一天,夏欢欢得到了翰林中学的“面谈”通知,其实在这之前,她已经在不同的通道经历了与翰林中学有关的多场“测试”,但均无声无息,没能得到一丁点儿签约“上岸”的信息,所以,这一次,再去考一场,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