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香怀(第2/6页)

其实屋里烧了地龙,温度也不算低。弥生纳闷着,她一个女孩子都不感到冷,夫子是男人,男人怕冷真是稀奇得紧。

“莫不是回来的路上冻着了?”她琢磨着,“早知道坐马车多好,外头下着雪,看受了寒气……”

她只顾聒噪,他听她啰唆也不嫌烦,心里盼到了极致,便不再顾忌那么多,倾身就把她抱在怀里,只喃喃道:“别动,让我暖一暖。”

弥生瞬间僵住了,这是怎么话说的!先头在府门外抱她,不过是看她吓得可怜安慰她。那现在呢?算怎么回事?

她心跳如雷,血潮澎湃着直往脸上涌。想起夫子光溜溜的胸膛就叫她难堪,贴得也忒近了。这会儿进来个人,岂不是满身长嘴也说不清!她左思右想,两难得很。早前王祥还卧冰求鲤呢,如今夫子冷,她焐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吧!心中虽坦荡,到底不能泰然处之。他的鼻息还在她耳畔萦绕,现在半点看不出尊长高高在上的威严。他就是位寻常的郎君,还是位相当俊俏的郎君。

弥生咧着嘴开始胡思乱想,世间难得的美人儿呀!能给这么漂亮的夫子当暖炉,实在是荣幸之至。要不要推开他?说真的应该推。可是她似乎也贪恋,舍不得从里面挣扎出来。

他的手覆在她的背上,用力按向自己,可以填进心里去。他又俯下些,这样可以和她挨得更紧密。她在他怀里,人绷得直挺挺的。他夷然笑起来,目下她还没适应,不过不要紧,多抱两次就习惯了。

弥生晕陶陶的,突然想起刚才来请安的胡姬。她迟疑道:“要么夫子等一等,我出去找人传话,把小夫人们请来?”

“叫她们来做什么?你不是很有孝心的吗?才焐了这么点时候,就不成了?”换作平时应该义正词严的话,现在说起来也颇为绵软无力。又道:“还有你嘴里的小夫人,我同你院里的人交代过,她们没有转达你吗?你和她们不是同一类人,日后远着就是了。”

她贴着他的胸口,他说话的时候胸腔嗡嗡地震动。她稍离开些,抬头看他,“夫子,你这个取暖法很怪异。我身上的夹袄那样厚,能焐着你什么?”

真是个败兴的丫头!他满怀的柔情生生被打断了,蹙眉放开她道:“爱怎么取暖是我的事,还要你来教我?”

弥生有点难为情,这话怎么理解?他抱的虽然是她,但是也不与她相干吗?夫子的心思果然不是常人能猜透的,于是她安安分分闭上了嘴,重新伺候他坐下,给他斟酒,赔着笑脸道:“夫子说得是,学生愚钝,什么都不懂。夫子做事必定有夫子的道理,我还要问出口,更显得我笨了。”

他坐在圈椅里,神情淡漠。姿态优雅地掖上了敞开的胸襟,才道:“知道就好,往后留神些,不要一再地挑衅本王。王府和太学里不同,犯了错是要请簟把子、请笞杖的,可记住了?”

夫子的一举一动都叫她赞叹,他在家里不说“为师”,换了口吻自称“本王”。这样的骄矜自负,气势如虹,弥生立刻崇拜得五体投地,哪里还想别的什么想法!她诺诺应道:“学生记住了,下不为例。”

慕容琤乜着眼点了点他高贵的头,“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明日五更我要上朝,你晚些出门无妨。叫人往后面车马间传话,套了车送你过学里去。不要一个人走,怕你迷迷糊糊走丢了,又要费我的事。”

弥生躬身道是,“学生听夫子的示下。”

他瞥了她一眼,“过两日宫中设家宴,你随我一道去。”

她顿感诧异,忖了忖,低着头道:“学生没进过宫,怕失了礼数。再说家宴嘛,其他王都偕同家眷。夫子带学生去,未免砢碜了点儿。”

带她砢碜?这世上大概没有比带她更光鲜的了。他倚着围子浅笑,“家宴上都是慕容氏的儿郎,借这个机会正好可以挑一挑。再说康穆王妃也会出席,你不想见见你阿姊吗?”

这个绝对是最有吸引力的筹码。弥生听说能够见到佛生,再多的顾忌都抛开了。三年多没碰面,她想阿姊想得紧。夫子这样通融,却叫她怎么感谢才好!

次日起来发现出了太阳,缠绵好些天的雨雪总算过去了。

久不见日光,即使是淡淡的一点微芒也叫人心情舒畅。弥生打点齐整,出门进学。车马虽然准备好了,却不怎么想乘坐。何况时间又早,如今的太学不像前朝了,儒生们不必三更灯火五更鸡地苦熬。都是官宦大族受祖荫的富贵出身,将来准保顺顺当当进官场,因此反倒比乡学、县学的儒生们点卯晚。乡学卯初,县学卯正,太学比较堕落,硬是排到卯时三刻去了。

无夏站在辕旁冲她点头哈腰,“殿下有吩咐,往后小人就专给女郎驾车了。女郎要上哪里去,全由小人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