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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凛站在楼下,贺从泽伫于楼上,二人之间仿佛隔了无数道透明的墙。

贺从泽缓缓低下头,二人遥遥对上视线,他怔住,心头微动。

许久,江凛出声问他,神色瞧不分明,语气听不出异样:“贺从泽,你来这做什么?”

由于室内空旷寂静,所以即便二人之间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也能听清楚对方说的话。

能说会道如贺从泽,此时却仿佛词穷,哑然道:“……我想确认一些东西。”

江凛望着他,面上情绪未曾展现半分异常,她嗓音极其平淡,连疑问语气也风轻云淡:“那现在呢?”

贺从泽回答她:“确认了。”

所有被掩埋的往事都翩然飞出,二人之间的墙,在此时尽数坍塌了。

不用看贺从泽都知道,自己手机里此时定是躺着几条江凛的未接来电。

聪明如江凛,她肯定迅速便察觉到他的意图,然后第一时间打车前来旧宅,她如此熟知这个地方,这点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真相终于浮现水面,可贺从泽却一点都不觉得轻松,反而整颗心沉重无比,他烦躁不堪。

他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一语不发地走下楼梯,来到江凛面前,眼神复杂而深沉。

江凛见他过来了,便若无其事地回过身子,背对这栋旧宅,“那就走吧。”

离开司宅后,直到走出花园,二人仍旧静默无话。

上车后,贺从泽看了一眼坐在副驾的江凛,她望着窗外的大宅,眼神平淡,不知在想着什么。

天知道贺从泽有多想问她,当年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不知怎的,他竟觉得如此难以开口。

直到房屋的轮廓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江凛才揉了揉额头,开口道:“不论你猜到了什么,或者查到了什么,都当做不知道吧。”

贺从泽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正色问她:“你希望我不知道吗?”

“跟我的意愿无关,只是因为即使你知道这些事,也没有任何意义。”江凛目视前方,声线平缓而沉稳:“不论是司夫人还是她的女儿司悦,在十九年前就已经被大火烧死了。”

贺从泽稍稍凝眉,沉声:“虽然司振华将当年的事情压了下去,但只要我想,重新翻出来还是没问题的。”

对话进行到这里,已经相当于是敞开天窗说亮话。

他直截了当,问她要不要复仇,而他一定会无条件帮助她,将当年的真相发掘出来,公之于众。

江凛闻言,恍惚了一瞬。

她突然回想起从火灾中死里逃生后的那几年,她和母亲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个不错的住处。她那时候还小,却几乎没有一天晚上能睡个好觉,梦里的她无数次缩在橱柜中,透过缝隙看见火苗乍起,迅速蔓延。

可那又如何呢,时间太久了,相关证据怕是早就被罪魁祸首销毁了。

“不用了。”她低声,“早就不用了。”

贺从泽缄默半晌,才道:“我希望你不是在跟我客气。”

“如果是我刚从司宅逃出来的时候,哪怕你只给我一把水果刀,我都愿意跑回去和他们两个人同归于尽。”

说着,江凛无谓地笑了笑,仿佛已经真的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后来我不想和他们斗了。我不想让自己越来越冷血,成天靠着仇恨活下去,如果只能以丧失自我来作为后果,我更愿意把司家当做是坨烂泥。”

“我妈和司振华的婚姻悲剧,就是因为商业联姻。虽然我妈最初是真喜欢那个男人,但司振华从一开始就对她很反感,自从我出生后,这份反感变成了厌恶,他很少对我们俩有好脸色。”

她本就不是喜欢说太多话的人,能解释说明这么多已经不错,便干脆做了总结:“我恨他,是有别的原因。总之我现在想从我的人生里,彻底把那段过去删除,所以不论你知道与否,都没有任何意义。”

话已至此,贺从泽全凭她意愿,便颔首,不再多言。

“送我去看守所。”江凛从容地将话锋一转,道,“我要见刘彤。”

“好。”贺从泽亦无比自然地应下来,仿佛刚才一番对话不复存在,他扫了她一眼,“伯母跟你说了?”

江凛嗯了声,“结果出来了么,刘彤被判了几年?”

“故意伤害罪,且有教唆嫌疑,三年有期徒刑。”

她嗤笑,似是感慨似是漠然,其中情绪听不清晰。

路程有些长,二人抵达关押刘彤的看守所后,江凛坐在椅子上等着,贺从泽则去同警员沟通。

两方距离有些远,她只见贺从泽不知跟警员说了什么,起先警员的表情还有些为难,似乎是想拒绝的模样。但当他背过身子打了个电话后,就点头答应了,江凛猜测大抵是跟上级做了请示。

果然,有关系在这个社会上就是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