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有千千结(第6/9页)

再次找到卓玉娆,她正坐在石塔顶层的角落里发呆。三十年前,霍斩言便是在这里死去的,不只是霍斩言,之后的卓鼎天和卓玉娆也在此丢掉了性命。可是斯人已逝,有的人魂飞魄散了,有的人堕入轮回了,只余下她自己还死守着过去的恩怨不肯放开。

觉察到有人的动静,卓玉娆冰冷地抬眸,不过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冷冽和杀气,她只看了云皎和云初末一眼,又收回视线,沉默地望着墙角发呆。云皎想起她曾把云初末错认成霍斩言,想必是由于太过思念了吧,相思成痴,落寞成劫,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向前走了几步,轻声唤道:“卓姑娘……”

她还未来得及说完,卓玉娆便低低冷笑了一阵,黯然垂了下头,声音悲凉:“其实我早知道,他若是想回来,早就回来了……”

云皎握着手里的玉瓶,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卓姑娘,就是霍公子让我们来的。”

卓玉娆听此一愣,她连忙站了起来,急切地问:“真的?那……他在哪里?”

望着卓玉娆满是期待的脸,云皎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定了定心神,将玉瓶拿出来,呈到卓玉娆的面前:“霍公子嘱托我们把这个交给你。”

卓玉娆呆呆地看向了玉瓶,良久之后才伸手接了过去,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落寞和黯然:“他……可有话,与我说?”

云皎一时语塞,绞尽脑汁斟酌了一会儿,才心虚答道:“霍公子说,能够认识姑娘是他的荣幸,可若是他的存在成了姑娘的不幸,这辈子都会愧疚于心,不敢见你了。”

不远处的云初末很是恶劣地轻嗤了一声,被云皎恶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满不在乎地侧过身,靠在石塔的墙壁上打了一个哈欠,厚颜无耻的模样特别有种欠揍的气质。

卓玉娆的神情恍惚,她轻轻摇头,喃喃自语道:“这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又哪里来的不幸呢?我……我只想再见他一面而已……”

云皎顿时哑然,她继续心虚道:“你很想见到他吗?可……可他已经堕入轮回了啊。”

卓玉娆听此抬起头来,她也感觉到了霍斩言气息的消失,可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已经放下执念堕入了轮回,所以,在大家都伤心绝望地离开时,她选择留在这里,独守着江月楼的一片废墟,痴心妄想地以为还可以见到霍斩言,明明她就在这里等他,他为何不来?

为何不来!为何不来!因为那个叫作霍斩言的人,同样对他们有着深深的执念,愧疚煎熬于心,他们都已经死了,再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平添一缕伤情罢了。

他不是没有话对卓玉娆说,反而是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解释清楚,从他们最初的相识,到那场婚礼,错综复杂,盘根错节,怎么理也理不出头绪。他说不出口,因为无论怎么说,都会伤了她的心,辜负了人家的一番深情。

他不爱她,这是唯一的解答。所以回头想想,他们之间,不如沉默。

霍斩言的心思,卓玉娆终是不会懂得,所以她不明白,既然知道大家都在心心念念等他,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响地离开,将前尘往事忘得干干净净,转身投入轮回之中?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最终还是接受了这样的现实,语气平静地问:“他,可还有别的话?”

云皎一呆,暗自腹诽地斟酌,小心翼翼地望了卓玉娆一眼,继续心虚地说:“霍公子说,往事已矣,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现在只想忘掉一切,重新开始。”

云初末抿着唇在心里憋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显得很是猥琐,外加龌龊恶劣兼具厚颜无耻。她在这里如履薄冰,备受煎熬,某人却总是使坏捣乱,云皎只觉得一股怒气从脑门直烧到脚指头,她转头瞪着云初末,牙根咬得咯咯响,愤愤地指责道:“你可以不说话!”

云初末望着她,无辜地努了努嘴巴,甚是纯良地耸肩:“我没说话啊。”说完,又立即侧过身去,仰头望天,手里的扇子摇得哗啦啦,一副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死模样。

云皎气得差点儿跳脚,很是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过头对卓玉娆道:“姑娘,既然霍公子都能放下执念,你为什么不能呢?”

卓玉娆静静地听着,片刻之后,突然摇了摇头,她垂下了眼帘:“姑娘,你不要再骗我了。”

云皎瞪大了眼睛,一副偷东西被人当场捉住的心虚模样:“我……我没有。”

卓玉娆笑得有些悲凉,语气轻轻道:“他若是能看得开,早就已经放下了。更何况……斩言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见到谎言被拆穿,云皎垂死挣扎地想要辩解,却被人拎着衣领拽到后面去,她抬起头见云初末已经挡在了前面,不待她开口说话,便赶在前头,气定神闲地点头:“你说得不错,他确实不会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