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霜降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霜降之后天儿便一天天冷了下去,苏岑每日最痛苦的就是清晨起床,往往天还黑着,外头又冷,每次听见隔壁公鸡打鸣就有吃鸡肉的冲动。

但看在之前被送走的阿黄的面子上,苏岑还是决定对左邻右舍这些为数不多的小动物们友善一些。

对它们好就只能对自己下狠手,苏岑咬咬牙一掀被子,赶在身上热乎气消散之前赶紧穿好衣裳,哆哆嗦嗦好半天才缓过来。

用过早膳还得摸黑往大理寺赶,可怜他这副少爷身子贫贱命,长乐坊到大理寺要横穿整个长安城,偏偏他官职还不够配备暖轿马车之类的,只能起个大早靠两条腿遛达过去。夏日里还好,走走权当强身健体,可这大冷天的在街上晃悠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小凉风穿堂一过,身上那点温度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想这段时间以来朝中发生的几件大事,萧炎交接完兵权之后鸩死于北凉王府之中,萧炎其余家眷贬职为民,自太|祖皇帝以来镇守凉州世代罔替的北凉王府终告没落。不得不说在这件事上李释还是留了一念之仁,没直接赶尽杀绝,萧炎一房妻妾已有了身孕,算是给萧家留了个后。

突厥清理门户后莫禾重掌大权,纷争多年突厥也有休养生息之意,莫禾向大周递送了国书,表示愿臣属大周,每年缴纳贡赋。

淮南道接连上了几道折子,还是榷盐商哄抬盐价和私盐泛滥那些事,从初春吵到入冬,还是没找出解决办法。但纵观始终,说的再冠冕堂皇,私盐也好官盐也罢,大多都是出于自己的私心,官商勾结,为老百姓说话的能有几个?

苏岑半眯着眼边想边走,刚从巷子里拐出来就险些撞上哪家的马车。

苏岑惊魂未定,看着马车规格定是什么显赫的大官,急忙后退两步拱手见礼,等了半晌没见动静,再一抬头只见李释撩起车帐含笑看着他,调侃他道:“走路还能睡着,倒也是门功夫。”

苏岑抬头瞪了人一眼,巧言道:“下官位卑职轻,比不过王爷日日为国家大事操劳,也就一件小案子昨日理到半夜,这才冲撞了王爷车驾,还望王爷见谅。”

李释笑了笑,对他道:“上来。”

苏岑于是屁颠屁颠地蹭上了宁亲王的马车。

一入帐内暖意扑面而来,宁亲王这车驾奢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座上铺满了狐皮毛裘先不说,一边燃着香炉,另一边竟还煨着茶。

如此看来王老头弹劾宁亲王车驾规格倒也不全是无中生有。

苏岑道一声“谢王爷”,自顾自找了个角落舒服地把自己窝了进去。

“冷?”李释问。

苏岑点点头,“比苏州冷。”

李释笑道:“自然是比不过江南。”

苏岑冲人一笑,心里暗道主要还是在苏州不用这么大清早地被吵起来。

谁敢吵他苏二公子?他有一百种办法怼到你这辈子再也不想开口。

“昨夜理的什么案子?”李释又问。

苏岑想了想,直言道:“一桩旧案子,一个人被猎户所杀,尸体却没找到,村民说是被山神娘娘拉去做了伥鬼。”

了结了萧氏父子的案子苏岑便又重新拾起了当年没结的那桩旧案,刻意隐藏了人名地名,一是探一探李释的态度,二来他也确实不想两个人再一味地对抗下去,像在萧炎案上两人相互配合不也很好吗?

李释面上倒是没看出什么异常来,端着茶杯道:“鬼神之说都是无稽之谈,若东西不在他该在的地方,那也只会是有人动了,要么是他自己,要么是别人。”

苏岑认可地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就是有些疑点,村民们众目睽睽看见屠户打死了人,那屠户为何当时不认罪,等陈大人去了才自首?姑且认为他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归罪,那为什么陈大人一去尸体就没了?若人真是当时没死绝,那醒来之后去了哪里?有人愿意为他主持公道了还不回来?”

“无非就是两种可能,”李释指节轻轻敲着桌案,“要么这个人有问题,要么……这个村子有问题。”

苏岑噤了声,靠着座榻陷入沉思。等李释一杯茶喝完,一偏头,人竟已经垂着脑袋睡了过去。

李释无声笑了笑,眼看着人要倾覆在侧,靠过去把苏岑脑袋轻轻往自己这边拢了拢。

有了靠山苏岑睡得更踏实了,等颠簸停了才醒过来,撩起门帘一看都已经到了宫城门外了。

赶紧擦了擦嘴角,还好,倒是没流口涎,匆匆向李释行了一礼,“那下官告辞了。”

撩起帐门落荒而逃。

等人走了李释慢慢敛了神色,对着车外问:“他是从那本书上找到这个案子的?”

祁林回道:“应该是,当初安排在张君家的眼线看情况有异就放火烧了书房,没想到还是被苏公子救了出来。需要再使点绊子让他不往下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