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一个为了平息爱情伤痛的小希望(第2/2页)

为了能让人在每个时刻算命,真主为我们传递来了各种信号,世界、人生、一切都与这些信号融合在了一起。我会说“街上开过的第一辆红色轿车如果是从左边过来的话,我将从芙颂那里得到一个消息,如果是从右边过来的话,我还要继续等待”,我会站在萨特沙特的窗前,数那些过往的车辆。我对自己说“如果第一个从船上跳上码头的人是我,那么不久我将见到芙颂”,于是,不等缆索扔出去我就会跳上码头。而缆索工会在我身后喊道:“第一个跳的是头驴!”随后我会听到一艘轮船的汽笛声,我会认为这是一个吉兆,我会幻想轮船。我会对自己说“过街天桥的台阶数目如果是单数,不久我将见到芙颂。”如果是双数,它会增加我的痛苦,如果是单数则会让我瞬间轻松很多。

最糟糕的是,半夜里从痛苦中醒来并且无法再入睡。那时我会起来喝拉克酒,因为绝望我会再灌下几杯威士忌或是葡萄酒,我会想关闭自己的意识,就像关掉一个让我不安、无休止发出噪音的收音机一样。有几次,半夜里我拿着拉克酒杯,用母亲的旧纸牌算了命。有几个夜里则是用父亲很少用的色子——每次都想这是最后一次——掷了上千遍。酩酊大醉时,我会从自己的痛苦里得到一种奇怪的乐趣,带着一种愚蠢的骄傲,我感觉自己的境遇可以被写成小说,拍成电影,排演成歌剧。

住在苏阿迪耶别墅的一天夜里,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当我明白又将无法入睡时,我在黑暗中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面向大海的露台上,我躺在一张躺椅上,闻着松树的香味,看着王子群岛上闪烁的灯光试图让自己睡着。

“你也睡不着吗?”父亲轻声说。黑暗中我竟然没发现他躺在旁边的躺椅上。

我内疚地轻声回答道:“这阵子有些夜里睡不着。”

他和蔼地说:“别担心,会过去的。你还年轻。因为痛苦而失眠还太早,不用怕。但到了我这个年纪,如果人生有什么后悔的事情,那么你就要数着星星熬到天亮了。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我轻声应道:“知道了,爸爸。”我明白过一会儿自己将能够稍微忘记一点痛苦慢慢睡去。我在这里展出那夜父亲穿的睡衣的领子,一只总让我感到伤心的拖鞋。

也许是因为我认为不重要,也许是因为不想让读者和博物馆参观者更加逼视我,我向你们隐瞒了那阵子我习惯做的一两件事,但是为了让读者能够更好地理解我的故事,现在我简短地来坦白其中的一件事。午休时间,当我的秘书泽伊内普女士和大家一起出去吃午饭时,有时我会往芙颂他们家打电话。芙颂从没接过电话,这说明她还没有从外地回来,她父亲也不在。每次都是内希贝姑妈接电话,这说明她在家里做针线活,但我总盼望有一天芙颂会来听电话。我会满怀希望地等待从内希贝姑妈的嘴里说漏出一些关于芙颂的事情。或者认为芙颂会在后面说些什么,于是我会什么话也不说地耐心等着。打电话一开始不说话还容易,但沉默的时间一长,内希贝姑妈说得越多我就越难控制自己了。因为内希贝姑妈会非常慌张,她会立刻显出恐惧、愤怒和慌乱,她会用让一个打骚扰电话的人非常喜欢的方式不停地说道:“喂,喂,您是谁,谁啊,您找谁,看在真主的分上,你说话呀,喂,喂,你是谁,你为什么打电话?”她会把这些话无数遍地说下去,以表示她的恐惧、慌乱和愤怒,她从来不会想到一接电话就挂上,或是在我之前挂上电话。时间一长,我觉得这个远房亲戚接我电话时会做得像一只两眼瞪着车灯的兔子那样,这让我开始产生了一种悲伤和无奈的情感,于是我放弃了这个习惯。

没有任何芙颂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