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帐篷里的事,反正只有你和羊知道。”(第4/8页)

桑托斯觉得,外国朋友既然不通土语,自己有责任在一旁陪伴,哪怕没有酬劳,也是件风光荣耀的事。

有他居中翻译,卫来和小孩们很快打成一片。

门口叽里呱啦,闹腾得岑今脑子疼,她把飘门掀开一条线——

卫来坐在棚屋门口,旁边居然还有头驮水袋子的灰毛驴。驴都跑来看热闹了?

他身侧围满上蹿下跳的小孩,一个最矮的小黑孩,两手攀着他肩膀,拿他后背当山爬。

你不知道自己背上有伤吗?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大踏步走过去,把小孩拽下来扔到一边。

她咬牙。

不是她该管的事,随便他,后背被踏烂了都活该。

卫来忽然回头。

她飞快掩上飘门。

过了会儿,有人进来,在帐篷撑架上敲了两下:“岑今?”

“嗯。”

他掀开飘门,半蹲在门口:“跟你商量个事。这村里没有水井,最近的淡水洼在两千米开外,渔民没水的时候,都向有驴的人家借,驮水袋子去打。

“刚有个小孩打了水回来,我看了,水都是混的。我倒了点我们的水给他们喝,都稀奇坏了,说没见过这么清的。

“我想了一下,明天就上船的话,我们车上的水还挺富余——我给你留足喝的,剩下的,我用我们的换他们的。

“他们的水,我可以简单做一下过滤,你洗澡没问题。可以吗?”

岑今没看他:“随便,可可树送你的水,又不是我的。”

卫来有些感慨:“刚开始倒给那些小孩,都不敢喝,说没喝过这么清的,怕喝死人。”

岑今说:“觉得这世界差别好大,是吧?有人捧一手金都觉得不够,而有人为了一口水会送命。”

卫来沉默了一会儿,起身。

岑今以为他要走,但并没有。

她抬头看他。

卫来笑起来。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发现他很喜欢笑:满不在乎的、敷衍的、促狭的、笑里藏锋的。

他说:“岑今,其实,你不想跟我产生瓜葛的话,说一声就行,不用讲那么多。我喜欢你了,我就说出来了,没别的意思。我只是不喜欢让人猜,也不喜欢藏。”

就好像那一次,察觉了埃琳是来真的之后,他很直接地跟她说:“埃琳,我们真的不来电。”

埃琳说:“电要靠摩擦才会有啊,你老离我那么远,都不摩擦,怎么来电啊?”

他头疼:“我觉得你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生活中确实充满太多疑问了。埃琳怎么想着想着,忽然发现自己喜欢的其实是女人了呢。

卫来继续说下去:“现在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会约束一下,不会让你不舒服——离谈判结束没几天了,不想看到你总板着脸,友好相处行不行?我比较喜欢看到你笑。还有啊……”

他蹲下身子。

“不要说你是玩玩的,玩不是你这样的。真的玩玩,不会在乎我认不认真、吻你哪里,也不会在乎要把姜珉救回来——玩家没有心的,你有。”

他知道她有,她在白袍面前盖上盖碗的时候,他就知道。

岑今的嘴唇极轻地翕动了一下。

这棚屋好热。

她慢慢闭上眼睛,说:“你这个人真啰唆。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困了,睡会儿。”

她躺下去,侧过身,脸颊隔着地布,贴住温热的沙地。

卫来看着她。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他也曾经这么做过,因为不想让人看到真实的眼神、发红的眼睛。

他笑起来。

真像个小姑娘。

临近傍晚,村民和小孩们对外来客的好奇终于耗尽,三三两两地离去,小心捧着白铁盆或者水袋里的水,头都不回一个。

世情也是凉薄,之前那小黑孩恨不得黏在他背上,现在回家吃饭,都不招呼他一声。

卫来自嘲似的站起,拍拍身上的沙,开始滤水。

他拧开水袋口,倒了些在手心细看,晃动的浊黄;凑近闻,没什么异味。

如果村民长期依赖这样的水生活,大的危害应该没有,过滤的程序相对简单,净水片可以应付。

他掂了掂水袋的分量,在先前借来的铁桶里放了几片净水片,找了件干净的棉布T恤绷紧了蒙住桶口,然后把水袋的水倾倒进去。

岑今过来看,蒙布上滤了些细沙杂质,水透过蒙布落到桶底,淅淅沥沥。

卫来笑:“现在有净水片,方便很多。以前在野外,我会做滤沙层,或者削木头,用木纤维过水,很麻烦。待会儿我再烧一下,你就可以洗澡了,喝都没问题——不过你还是喝桶装的吧,保险。”

岑今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又要洗澡?”

在沙漠里其实没那么讲究,有的人十天半个月都难得洗一次。

“这么热的天,汗都黏在身上,不水洗不舒服。车窗都坏了,昨晚吃了一晚沙吧?再说了,明天要谈判,你不得彻头彻尾收拾一下?古代人做什么大事之前,还得沐浴焚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