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帐篷里的事,反正只有你和羊知道。”(第2/8页)

他仔细看她睫根,然后对着她睫毛轻呵了口气。

她的眼睛动了一下,睫毛微拂——清醒时的条件反射,装不出来的。

卫来笑起来。他伸出手去,指背虚顺着她的眉,到脸颊,到嘴唇。

然后他低下头,吻在她眼睛上。

嘴唇可以感觉到她眼睛的轻颤,还有睫毛,一直拂着他唇边,酥酥地痒。

他在心里说:我知道你醒着。

岑今醒来的时候,听到了海浪声。

她坐起身,有点茫然。天还没有大亮,海风是凉的,车子停在一处岸礁,车门全部打开。卫星电话斜挂在车头的反光镜上,天线拉得老长。

她向来路看去,有一片低矮的小渔村,只几十户,棚屋都歪歪扭扭的,像是要倒,有只孤独的山羊在空地上慢慢地走。

卫来呢?

她下了车,手搭在眼睛上,四下看了一回,终于找到他。

他在海里,随着浪一起游泳。白色的浪头把他整个包住,岑今以为他要消失了——

下一秒,他又冒出头来。

她盘腿坐到地上,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上岸,抹甩脸上的海水。

岑今闭上眼睛。

眼眉上,好像还能感觉到那个柔软的吻,炙烫,风吹不凉。

忽然有水珠弹了满脸。

她睁开眼睛,卫来正对着她笑。

他在她身边坐下,一身的水。短裤湿透了黏在身上,后背上有小的伤口撑开,那一片的水渍都带血的颜色。

岑今皱眉,然后移开目光。

这不是她该管的事,她不管。

卫来指了指斜挂的卫星电话:“我发了GPS经纬定位过去,也跟他们通了电话,约了明天的时间。”

“明天?”

“赶了一夜的路,我觉得你需要休息,养养气势——不是说谈判需要气势吗?”

岑今嗯了一声。

顿了顿,她起身去拿自己的包,翻到烟盒,弹了一支出来低头衔住,点上了深吸一口,然后仰起头,把烟雾慢慢吐出去。

烟雾模糊了她的脸。

卫来忽然觉得,有一些事情,倒退回从前了。

她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说:“休息一天也好,养足了精神,一鼓作气,早点了结这件事。”

“没那么容易吧,不是说有些船被羁押超过二十五个月,谈判一直不顺利吗?”

他并不想这场谈判黄掉,但也不想它顺利到风驰电掣般结束。

岑今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那是双方都没什么诚意,谈判代表也没什么能力。我来谈,不会这么久。”

“这么自信?不是说不了解虎鲨吗?”

“我不需要了解虎鲨,我了解人就行了。”

卫来笑:“说得好像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你连身边最亲密的人都不了解。”

岑今敏感地看向他:“你说谁?姜珉?”

“这么聪明和精于安排,当初怎么会被他抓个现行?是他更难对付,还是你太疏忽?”

岑今微笑:“你说这个啊。

“我比谁都了解姜珉。

“他在人多的地方讲话会很紧张,汗流浃背,所以要带两件衬衫,中途替换。

“他从国内出来留学,遵从家人的意愿移民,很多想法都很传统。他是个好人,为人很宽容,但有些事绝对不能接受,比如,女人给他戴绿帽子。”

卫来一怔,有一丝异样的感觉爬上心头。

岑今还在笑,烟身在手边的石块上磕了磕。

“他性情温和,胆子小,晕血,对一些惨烈的场面严重心理不适——这样的人想死的话,会选择比较温和的方式,不会跳楼、割腕或者走极端。

“他从来就没想过,是谁把他的药倒了一半,掺了维生素进去。也没想过为什么他的朋友会‘凑巧’去找他打球,门又为什么‘凑巧’没关严,让那个朋友发现了自杀现场。”

卫来盯着她看:“你安排的?”

岑今没有看他,用力把烟头往土地上摁。

“所以,你说,他有什么资格说我是他的‘劫难’?如果他觉得后来遇到的女人才是他的真爱,那他最该感谢的,应该是谁?”

渔村醒得早。

先是又一只山羊遛弯,然后炊烟上扬,人声渐杂,有人扯网缀补,有人在岸礁上晾海货。天色只微亮,已然拉开了这一日闹腾过活的节奏。

面包车很显眼,也稀奇,有几个拽山羊来洗澡的小孩好奇地围看。卫来跟他们讲话,他们都大笑,听不懂,然后七嘴八舌地说话。

卫来也听不懂。

他回头看岑今,她也不懂:“非洲有些国家语言不统一,地方部落语言上百种,但渔村要对外出海货,一定有会英语的,你问问。”

卫来压服下一群爬上窜下的小孩,吼:“English!English!”

小孩们大笑,拖拽着山羊回村,过了会儿又回来,簇拥着一个脸膛发红、满头鬈发的中年男人,尖着嗓子回应卫来:“Engl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