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地下三丈三(第3/13页)

一番话说得公孙策心中空落,竟生出荒诞之感,闷闷道:“端木姑娘,我实是不知瀛洲的日子是怎么算的……可是我记得,你去晋阳收妖,已经是前年的事了。”

端木翠这下吃惊不小,不可置信道:“前年的事?”

再细想一回,渐渐变了脸色,喃喃道:“不错,上界的日子格外慢些,先时麻姑就同我说,长久不在人间走动,昔日的沧海都变作了桑田……我竟是未曾想到……原来都已经这么久了……”喃喃许久,再抬头时,眸中已盈上一层水雾,看着公孙策道:“公孙先生,真是……好久不见。”

公孙策喟然道:“你跟我说好久不见,你自己实在不觉得有多久的,你方才也说是虚耗长日……可是于开封府来说,这段日子何其难熬。尤其是展护卫,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害你身死,心中的愧疚自责,实是常人难以承受。”

端木翠惊怔失语,只觉千头万绪难以理清,疑道:“他怎么会以为是他害我身死?我不是一直好端端的吗?”

公孙策长叹一声,知她对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全然不知,便拣紧要处,将温孤苇余执掌细花流之后与开封府交恶、猫妖挟红鸾逼展昭交出《瀛洲图》,及细花流为端木翠举丧之事说了一遍,语毕叹道:“你身死的谣言传出之后,展护卫自责甚深,较往日里沉默许多……你这趟回来,他虽嘴上不说,但我看得出,他心中……实在是……很欢喜的。”

这一番话直说得端木翠泪盈于睫,想到展昭素日里便是将心事藏着掖着不外道的性子,内里煎熬,对外却要强作无恙,一时间好生替他难受,只恨自己彼时不能在旁开解于他——她却是忘了,若她在旁,哪还会有什么害她身死的误传?

良久才道:“公孙先生,若现在有什么事,我能做了让他高兴,我真是……死了都愿意的。”

诸位,端木姑娘此时情绪激荡,一时真情流露脱口而出,也在情理之中。但大家切莫当真——你若真要她去死,她只怕立时就要耍赖了。

公孙策心道:哪要那么严重,你只需多留两日,他自然高兴的。

只是瘟神布瘟,戕害人命无数,迟一刻不知又添多少冤魂,这话又哪里说得出口?

正想长叹一声说句罢了,就见端木翠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公孙先生,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公孙策的表情由疑惑不解转为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端木翠陷入地下直至没顶……

第一反应(惊叹地):这就是传说中的土遁?

第二反应(幻灭地):苍天哪,她土遁了!

一时间叫苦不迭,恨不得在端木翠消失处一通猛捶敲打把端木翠给敲打出来:我给你讲这么多,可不是要你跑路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当此刻,屋外传来何三贵与展昭的说话声。

公孙策瞬间石化。

展昭已回来了,要怎生跟他说?

展昭进得门来,目光四下扫过,一寸黯淡过一寸。

末了平静道:“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呀?公孙策急得额上直冒虚汗,拼了命地解释:“她说去去就来。”

“知道了。”

“她真的说了去去就来。”

“知道了。”

什么叫欲哭无泪啊,什么叫捶胸顿足啊,公孙策这回真的是“知道了”。

接下来展昭异样沉默异样平静,晚膳时吃得很少,似是满怀心事,公孙策心惊肉跳,又解释了一回:“她真的说了去去就来。”

“先生,食不言。”

公孙策哑口无言,“食不言”这句话,是他吃饭时嫌四大校尉聒噪拿来呛张龙他们的,没承想被展昭来了一招还施彼身。

公孙策被堵到,于是气冲冲地吃饭,恶狠狠地下筷夹菜,其下筷速度之快,瞄物之精准,直叫展昭望尘莫及。

晚间试药时,偷眼看展昭,后者面无表情,抱剑静立窗前,目光深邃,不知落在几许远处。

于是同情心又起,浑然忘了吃饭时被堵一事,忍不住老调重弹:“她真的是说要去去就来的。”

“先生,安心试药。”

公孙策那叫一个气,正待反驳几句,忽听得一直在外拾掇的李掌柜啊的一声惨叫,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再接着,是端木翠赔小心的声音:“对不住,不是故意吓晕你的。”

公孙策只觉得浑身的血直冲脑门,腾地站起身,顿有拨开云雾见青天、多年沉冤得昭雪之感,就差手舞足蹈双泪沾襟,激动道:“我早说,她说了是去去就来的。”

展昭转身看公孙策,少有的气定神闲:“公孙先生,我也早说了,我‘知道了’。”

出得门来,端木翠正俯身对着晕倒的李掌柜长吁短叹,听到展昭步声,抬起头来展颜一笑,将手中物事扔了过来:“展昭,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