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地下三丈三(第2/13页)

端木翠啊呀一声,忙用手背在脸上擦了擦,紧张道:“真的吗,难怪方才在里头她们冲我笑……还有吗?”

其实端木翠只脸颊处沾了些许煤灰,不抹还好,这一抹将开来,恰如有人拿蘸了淡墨的笔在她面上横过,说巧不巧,便在鼻尖处留了一大块墨渍,偏她还一脸紧张严肃,恁地滑稽。

展昭忍住笑道:“还好,只还有一些。”说着,抬手欲帮她擦去。

手到中途,忽地心念一动:礼教有防,男女有别,这样终是不好。先时他与端木翠久别乍逢,情难自已,行止略有逾矩,倒还说得过去——饶是如此,事后他亦暗忖是否孟浪——彼时尚且如此,换了此刻,当街之上,若是自行其是,岂不唐突?

瞬息之间,脑中已转过这许多念头。

端木翠先时听展昭说“还有一些”,原想伸手去擦,见展昭抬手,自然而然便将手放下,眼见展昭中途反停住,不由奇道:“展昭?”

展昭回过神来,低头微微一笑,温言道:“别动。”

说话间,已然不着痕迹地笼手于袖,覆了袖布,细心帮端木翠揩去面上灰渍。

世间女子,遑论人仙,对自己的妆容怕是没有不在意的——端木翠果然立了不动,少有的顺从乖巧,只一双眼睛闲不住,四下顾盼。

忽地脸上带出笑意来,向展昭身后道:“公孙先生,你回来啦。”

展昭回过头来,果见公孙策正自街口过来——公孙策过午之后便就近奔走登门看疾,想必是倦了。

果然,近前看时,公孙策满脸的郁郁之色.

展昭心中一沉:“公孙先生,今日看诊,可是收效甚微?”

公孙策点了点头,沙哑的声音中带了几许干涩:“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入手,开了些应对寻常疫病的方子,也不知有没有用。”随即似是想到什么,满怀希冀地看向端木翠:“端木姑娘,你是方外上仙,有没有什么仙丹灵药、祥霖甘露,可以……”

话未说完,端木翠已摇头道:“这都是民间流传的故事罢了……瘟神布的瘟,我懂得实在也少。”

公孙策哦了一声,掩不住满面的失望之色,强笑道:“我想也是,你若有办法,也不会等到此刻……”

想了想又向展昭道:“路上我倒想到了一些方子,事不宜迟,我思忖着拣齐了草药,今夜就熬剂试药。”

展昭已然明白公孙策的意思,点头道:“先生将所需草药列下,我速去药铺采买便是。”

计议已定,几人倒也不耽搁,进了聚客楼中寻了笔墨,公孙策便将所需的草药一一列明。俄顷写毕,字墨犹湿,端木翠便将纸笺捧在手中小心吹干,公孙策这才省得日间劳碌,竟是未能与端木翠详叙,心下便有几分歉然,道:“端木姑娘,宣平事急,近日怕是都腾不出空来为你接风,待过几日……”

端木翠头也不抬,道:“还接什么风,信蝶的消息就快到了,我今夜便走。”

公孙策心头一震,料天料地,也没料到端木翠竟这般作答,一时呆在当地,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听到展昭低声道:“不……多留一日吗?”

端木翠摇头:“我要尽快寻到瘟神,不能让他在人间布瘟。迟上一迟,不知又要有多少无辜的人送命。”说着便将纸笺递于展昭。

瘟神受温孤苇余挑引,恣意妄为,于人间布瘟,说来实是仙家丑事,端木翠含糊其辞不尽不实,多少也存了为仙家遮羞的意思。

展昭伸手接过纸笺,慢慢折起,许久才道:“也是。”又顿了一顿,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微微一笑道:“我去药铺取药。”

公孙策本想叫住他,待见到展昭转身离开的落寞之色,又将伸出的手慢慢缩了回去。

直到展昭走远,才长叹一声,向端木翠道:“端木姑娘,你此番回返,真不如……不回。”

端木翠正看着展昭的背影出神,倒没留神公孙策说了些什么,低头思忖一回,蹙眉道:“公孙先生,这次回来,我总觉得展昭跟从前不大一样,可又说不清哪里不一样——我不在这几天,开封府出什么事了吗?”

公孙策听到端木翠说“这几天”,惊得险些跳起来:“什么叫这几天?你自己走了多久,自己反不清楚?”

“如果不算上晋阳的日子,在瀛洲也就待了十来日而已。”

公孙策心头震荡,怔怔看了端木翠好久才平静下来:“那么你在瀛洲这十来日,都做些什么?”

“也没做些什么。”端木翠面上露出惘然之色来,“开头和长老争执不休,他们说我犯错,我觉得自己没错。我当日在侧,难道眼睁睁看梁文祈枉死不成?可是后来他们还是说我违了戒条,叫我去金峦观禁足,一气之下也就去了。好在我大哥来看我,长老们不敢再关我,禁了几日之后就放出来。没多久瀛洲窜进了妖,戕害女仙,长老便急急叫我下界……实是没做什么,虚耗长日,亦无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