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一直在走神。”

悠扬的乐声中,刀叉落到骨瓷盘子里,发出不大不小的噪声。

而导致噪声产生的罪魁祸首,谢景迟抬起头,发现对面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打量自己。

他有一些慌乱地捡起餐具,想要做出一副有好好吃东西样子,然而他失败了,他甚至没注意到什么时候上的餐后甜点。

他也知道今夜的自己十分反常——从前菜开始他就没有集中过注意力,只是不停地看时间。

“……对不起。”他讷讷地道歉。

“发生什么了?”

他想说今夜的餐点很美味,可对着盘子里没怎么动过的菜肴,这样说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不想说就算了。”见他欲言又止了半天,秦深放弃得很快。

就像是自己赴约是迫于谢明耀的淫威,秦深也只是随便问问,并不是真的想要知道。

一切都只是礼节性的公事公办。

结束以后,按照惯例秦深要送他回家。

想着可能是机会来了,他鼓起勇气和身边的男人谈起条件,“待会经过大兴路的时候能把我放在路边吗?”

秦深眉头拧成一个结,“你不回家要去哪?”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秦深的语气是有几分不耐的——没人会无条件容忍另一个人的无理取闹,秦深也不例外。

谢景迟小声说了个地址,希望对方能网开一面,不要追根问底。

果然,秦深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去几十公里外的景山墓园,就像他从不关心谢景迟为什么心情不好一样。

需要他履行的义务只有逢年过节的礼物和问候,还有一月一次的约会。

“我打车过去就行了。”生怕秦深觉得厌烦,谢景迟忙补充道,“不会碍事的。”

现在是晚上九点,如果打车过去的话,没准还能赶在十二点以前到达。

秦深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这一天即将结束,谢景迟有些急了。

“我送你去。”秦深看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话,“你是Omega,还未成年,就这样把你放在路边,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会被追究法律责任的。”

他说的都对,谢景迟语塞。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给这个人添了麻烦。

“谢谢你。”谢景迟羞愧得抬不起头来,“还有……对不起。”

秦深像是很无可奈何,微微叹了口气,“真觉得对不起的话就说实话,为什么大半夜要去那种地方。”

谢景迟咬住嘴唇。

这一次秦深是真的想要知道。

“今天……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的生日。”

非节假日的景山墓园每天下午四点闭园,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谢景迟从记事以来每年至少来两次,早已熟悉某些不成文的规定。

被吵醒的管理员在红包后脸色由阴转晴,热情洋溢地给他开了门。

园区内到处都是黑的,谢景迟赶时间,只让秦深在山脚等他就匆匆忙忙地跑掉了。

江行云的墓碑在后山树林的最深处。

晚上十一点多,强行赶在第二天前抵达的谢景迟气喘吁吁地放下手中临时买来的花束。

因为太晚了,四周一片静寂,只能听到风穿林叶的沙沙声和自己粗糙的呼吸声。

跟他想得差不多,没有其他人来访过的痕迹。

谢明耀从不提前江行云,他也不知道江行云是否其他亲人或是朋友。

——应该是没有的,如果有的话不至于他这么多年都没碰见过。

真可怜啊,就像他一样,孤零零的,被所有人漠视。

所以他一定要来,如果连他都不来的话,谁还会记得有江行云这个人呢?

“生日快乐,爸爸。”

素白的百合花在月光下安静地绽放。谢景迟蹲下来,细长的手指随意拨弄了两下沾着露珠的花瓣。

“今年比较仓促也比较晚,没有办法带蛋糕。”

他想起刚刚那份直到撤下去自己都没怎么动过的歌剧院蛋糕,迟来地感到了惋惜和遗憾。

“我差一点就来不了,不过我还是来了,是那个人送我来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好像又让那个人不高兴了……”

没有照片、只刻了名字的墓碑在夜色中安静地伫立。

“太晚了,我先走了,过段时间我还会来看你的。”

因为有人在等,所以谢景迟没有逗留太久。他拍拍膝盖上的灰站起来,走出两步以后又回头,朝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挥了挥手。

和江行云道别以后,他又要回那个讨厌地方了。

下山后,他远远地看见秦深单手插在口袋里,仰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在看什么?”鬼使神差地,他问了这样一个以他们的关系而言或许有些过于亲密的问题。

秦深收回视线,像是被打扰到难得的安谧一样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