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赖大接过了贾放的信,见到上面按照荣府的惯例封着火漆。他忍不住瞅了贾放一眼,看对方脸色平和,似乎这封信十分寻常。

但赖大是在贾放手里吃过大亏的人,面对这个笑嘻嘻的三爷,完全不敢怠慢。

他拜托自家老娘,在史夫人跟前特地讨了差事,带上贾代善的几件夹衣,连同家信与银两等物,前往北方与荣国公会合。

一离京,赖大就在驿站里挑了贾放信上的火漆,将信取出来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

赖大自小读书认字,他的父母是国公夫人的陪房,对他期望很高,指着赖大跟在贾代善身边久了,将来不止能脱籍,还能得个小官当当。所以贾放这信对赖大来说,没有任何阅读困难。

而这信也确实没有提南方桃源村的时。贾放在信中似是就贾代善此前提出的几个问题一一作答,所写都是关于北方旱灾之事。

赖大通读了信件,见确实没有问题,赶紧将信笺原样折起,然后火漆将信重新封上。他亲眼看荣国公用火漆封信看过很多次,有这个自信,能将重新封起的信封得天衣无缝。

从驿馆得到的消息,荣国公奉旨巡视,已经在北方各州县打了一个转,目前正在京师西面,距离京城大约一百多里地的德安县境内。

赖大有心在荣国公跟前好好表现一番,当下快马加鞭,在一天里赶了七八十里路,隔天一大早就到了德安县,赶到荣国公暂住的德安县衙。

岂料贾代善却一大早就出去,赖大扑了个空。一直等到深夜,县衙的人才来叫赖大,说是国公爷回来了。

赖大交了史夫人和贾放的家信,然后恭敬垂手等候在一旁。他预料到贾代善一定会问自己关于南方桃源村的事,他也已经想好了“一切无事”的说辞,只说自己惦记着北方旱灾的灾情,在桃源村将诸事办妥之后,就立即快马回京了。

谁知贾代善先拆了贾放的家信,通读一遍之后,将信笺举起来对光看了看,随后若无其事地将信笺放在桌面上,转过身,面对赖大,态度和煦地问:

“这信是三爷交给你的?三爷还在京中吗?”

赖大感觉自己喉头一动,咕嘟吞了一大口口水。他反正也没有退路了,便硬着头皮说:“是,三爷一直留在京中修园子。”

贾代善“嗯”了一声,又拆了史夫人的信看过,将府里的情形细细问了一遍,然后叫出两个亲兵,说:“给我将这个刁奴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连夜丢城外庄子上去。严令庄上的人守口如瓶,绝对不能把这刁奴的消息传回京里去。”

赖大一听,登时魂飞魄散,连声叫“冤枉”:“国公爷,小人究竟做错什么了?”

“你跟着我身边的时日久了,胆儿也肥了。连府里三爷给我的家信都敢拆了?”贾代善面沉如水,背着手望着眼前趴在地上求饶的赖大。

在外征战多年,要是连这么点儿侦察和反侦察能力都不具备,那贾代善也不可能凭军功混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了。

“你自以为模仿府里的手法,能将这火漆封得天衣无缝,难道就不晓得拆掉火漆的痕迹是能被人看出来吗?”

“放儿在信上警告了,说你是个瞒上欺下的刁奴,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贾代善冷笑道,“枉我还曾对你抱以厚望。”

“念在你跟随我这么些年,我留你一命。”荣国公不是个喜欢煽情废话的人,轻轻一摆下巴,他的亲兵已经上前,将赖大拖了下去,长长的板子架起,冲着赖大的屁股就一五一十地打了下去。

打完之后,赖大立即被拖上了大车,车驾在天明之后就直奔贾家在京城外的庄子上——从此赖大就只是个庄上服役的罪奴。但是贾代善对外却会说,赖大被他派往西面公干去了,省得这消息传到史夫人和赖氏耳中,又闹得他耳根不清净。

赖大被拖走之后,贾代善叹了一口气,继续俯首公务。忽听脚步声响,贾代善抬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从县衙大堂后面转了出来。

贾代善连忙起身行礼:“四殿下,这么晚了,还没歇下吗?”

被他称作“四殿下”的那个少年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贾代善手中还未放下的信函,试探着问:“是……是他吗?”

贾代善的脸色便转柔和,点着头道:“是,是……他。”贾代善本想说,“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话到口边还是忍了回去,只顺着四皇子的问话回答。

“他……他的信中,有……有暗示吗?”

四皇子向来有些口吃的毛病,小时很严重,如今年纪渐长,多少要好些。贾代善早已习惯了四皇子说话的方式,当下举起信笺,对着光,说:“放儿在信笺上用针戳了些细小的针眼,将他标注的那几个字连起来,便知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