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

高明去了岛上以后过了三天,开始连续下起了雨。雨不大,但持续不断。

按季节来讲,是秋雨。但从历法上说,已经立冬,或许应该说是冬雨吧。

连续下了三天,阴湿晦郁。红叶期已过,冬日渐近。一想到这场雨将带来严寒,不由得心生忧郁。

为了提升房间里面的温度,圣子拿出了被炉,接上了煤气取暖器。

高明不在,房间里自然只有她一个人。顿时觉得空间变得大了许多。

其实高明总坐在桌子跟前,没占多大地方。可一旦人不在,感觉真是大不一样。

首先是空间,桌子、书架……都立即空闲起来,像是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除了房间里的空间和家具,就连圣子都觉得好像忽然多出来了很多时间。

以前每天要为高明准备一顿早中餐合并的饭菜,下班回来后,还要做晚饭。

若不是什么特别好吃的饭菜,高明是不会在外面吃饭的,他喜欢吃家人亲手做的饭菜。腿脚受伤后,这种习性更加自然。

圣子从公司下班回来一直到吃完晚饭,都在忙个不停。

这会儿一个人了,晚饭基本都在外面吃。一个人什么都懒得做,而且不经济。

圣子重新领略了独身的轻松自在。她没想到,一个人独自生活竟然这么舒畅。

跟高明同居之前,圣子理应是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可这次竟然有种投入到全新生活中的感觉。

从早上睁开眼睛到进入漫长黑夜,每一种体会都是新鲜的。

可见,高明的存在对圣子的生活有多么大的影响。不知不觉中,高明像是规定了自己的生活形态。

“真不可思议啊。”

圣子消磨打发漫长夜晚时,脑子里不时浮现岛上高明的影像。

岛上在下雨还是晴天?气温应该比东京高两三度。高明今天也会装上假肢,在岛上慢悠悠地散步吧。

一个星期过去了,高明还没有回来。

这一个星期里只有两个晴天,几乎都是阴冷的雨天。阴雨天往返于公司、家里的路途上,她也会想起高明。

电话上说要在岛上逗留个把星期。当然,到了时间也可能不回来。

莫名其妙地突然离家,说不定……回来时也让人意想不到。

他手上的现金应该有两三万日元,出版社说不定还预支过一点稿费。这个时节岛上的游客少,旅馆的房租一定也很便宜。

这个随便出门、不知何时回来的人,总惦记他也没有意义。

不如尽情享受这段自由的时间。

这一个星期里,圣子跟加仓井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得知高明去了岛上的第三天,第二次是初次见面后的两天以后。两次都是在饭店见面后去吃饭。加仓井说:“住一晚吧。”

“可是……”

“没事啦。”

这样说,肯定就得住一晚的。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跟加仓井见面理所当然就得过夜。

一点一点地加仓井在圣子内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

不过,加仓井是怎么处理家里关系的呢?听说他妻子去蓼科避暑以后,回来又住进了茅野医院,十月份回到东京。

怜子她们说,现在住在家里疗养,但从没接过电话。

圣子除了必须的事情外,不给加仓井家里打电话。偶尔打电话过去,来接电话的都是佣人或他的女儿,从未听到过他妻子的声音。

大概还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好,躺在里面的房间吧。这种时候,丈夫一个星期有两次夜不归宿,怎么说得过去?

加仓井会以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呢?还是病弱的妻子某种程度上,默许了丈夫的外遇呢?有一次曾想问问有关他妻子的情况,可一见加仓井,又没了那种愿望。

问了未必就心情畅快,加仓井或也不想说起。不要为了这样的话题,破坏了两人好不容易的一夜幽会。

夫人是夫人,我是我。

圣子这样对自己说着,一次一次地投入加仓井的怀抱。

但是,对于加仓井,圣子感到不能理解的不仅仅是这一点。

这几次幽会过夜,加仓井是怎么为圣子着想的呢?

他完全没有考虑圣子在外过夜,如何处理跟高明的关系?

加仓井不愿谈论高明是明明白白的。但这些行动,也未免过分堂而皇之,简直是无视高明的存在。

可能加仓井不谈及妻子的事,同样也希望圣子不要有高明的话题吧。

两人背后彼此彼此,各有一个女人、一个男人的影子。

但是,莫非他希望,两人见面时都完全彻底地忘却那两个影子?

加仓井是男人,自然有办法糊弄过去;圣子怎么可能永远躲躲藏藏的啊。

现在高明不在还好,回来的话,马上就会面临不可收拾的局面。无论高明有多么宽容,都不可能容许圣子随随便便地在外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