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药过度(第6/9页)

这件事应该尽早告诉眼前的金子先生。我虽然这样想,但心里还是一直犹豫不决。我曾经一度想要张口告诉他,却又咽了回去。“真没出息,快说,快说……”正当我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时候,金子先生无声地站了起来。

“总之,我太太请您多多关照。我只有靠您了。”

即使金子先生这样说,我也只是一介护士,只能服从冰见子医生的指示。

不对,只要义无反顾地把这种上下级关系抛开,坚决和冰见子医生的错误做法进行抗争,一切就能得到解决。就是做不到这一步,只要装作给患者服药,而实际上不让她服用就可以了。做到了这一点,金子太太就会好起来,然后找机会逃脱,一切就都解决了。

想虽然这样想,我却没有付诸实施的勇气,只好默默不语。金子先生问:

“那个,我是不是说了什么失礼的话?”

“不,没有什么……”

“那么我走了,今后还要承蒙您的关照,请多多费心……”

金子先生接着对我行了一礼,然后一转身,朝医院走廊方向走去。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老些,冲着他微驼的后背,我喃喃自语:

“对不起。”

望着金子先生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我深深叹了口气:

“好了,结束了……”

我不禁低语,发现自己的话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其实这件事与其说结束了,不如说问题只会变得越来越严重。结束谈话以后,我松了口气,总算渡过了金子先生来访这个难关。

“但是……”

我不紧不慢地走回护士中心,途中我心中暗想:金子先生虽然回去了,但是此时我有必要再确认一下冰见子医生的想法。好坏姑且不论,今后她打算怎么治疗金子太太,此时我更需要仔细了解一下她的想法。

来到走廊拐弯的地方,我突然调转方向,走上刚才路过的、通往二层院长室的楼梯。

这还是我第一次事前没经联系突然闯去院长室,但是现在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来到院长室门前,我按响了门铃,院长秘书深田小姐走了出来。

“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院长,现在,马上……”

也许受到了我急迫表情的惊吓,“请等一下”,她从头到脚打量着我说。

她可能进去和院长商量了一下。马上就出来了。“请。”她打开门说。

一进院长室,先是秘书的小房间,再往里走是一间宽敞的房间,摆着一套会客用的沙发、茶几以及一张大桌子,院长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冰见子医生好像在写什么东西,她单手拿着笔,一副“怎么了?”的表情抬起了头。

“那个,金子先生刚刚回去。”

“哦……”

冰见子医生冷漠地点了下头,什么都没说,我只好站着说。

“金子先生几次提出希望他太太能早日痊愈,以便出院。”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没说什么,只是听他说而已……”

“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不,请等一下,我很想请教一下金子太太的治疗方针……”

冰见子医生微微一笑,刹那间类似冷汗一样的东西顺着我的后背流了下来。

这种微笑我好像什么时候见过。在那个四月的月夜,冰见子医生在墓地口衔樱花时绽出的微笑,和眼前的微笑是一模一样。我突然觉得冰见子医生处于一种疯狂的状态,而且正亲自把这种疯狂辐射给周围。那种一半微笑、一半困惑的表情浮现在我的脑海。当我如痴如梦继续凝视着冰见子医生的时候,她突然收回了微笑,表情变得和平时一样。

“金子太太的事情你最清楚吧。你了解她的病情、治疗和住院的情况,并在此基础上进行护理,所以我非常信赖你。”

“但是……”

冰见子医生信赖我,我自然很高兴,可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我很难做。我努力压抑着这种情绪。

“还是说,你不愿意?”

“不是……”

我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我就此收兵,结果就又和以前一样了。我不禁斥责自己。

“只是金子先生很诚恳,他几次提出希望他太太早日痊愈出院。”

“不行。”

突然,冰见子医生威严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长室。

“还不能让那个患者回家,不,她根本回不去。即使问我为什么,你也明白不了。因为这只是我自己的独断专行而已。”

“独断专行?”

天下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情。我不顾一切地问:

“但是这样一来,不是能治好的病人也治不好,能出院的病人也出不了院,而且病情越来越重……”

“这有什么不好的?”

我被她的话惊得目瞪口呆,这时她又恢复了往日那种平静的口吻:“不是所有来医院的人,病情都可以好转或痊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