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自由俄罗斯印刷所和《警钟》 第一章(第4/15页)

其中最好的一封显然是一位青年军官在情绪最激动的时候写的,信一开始是些客套,称我“亲爱的先生”,显得非常谦虚和客气……慢慢脉搏加快了,先是劝导,接着是告诫……热度逐渐上升,到了第四页(大型信纸),我们的友谊已突飞猛进,这位陌生人连连称我“亲爱的,亲爱的”;最后,勇敢的军官说道:“我这么坦率地给写信,是因为我衷心爱你。”读着这信,我仿佛看到一个年轻人吃过晚饭,坐在那儿一边写信,一边喝烧酒……酒瓶逐渐空了,他的心却逐渐满了,友谊逐渐增长了,随着最后一口酒咽入肚里,好心的军官便爱上了我,要改造我,爱我,拥抱我……军官,军官,只要您把嘴巴擦干净,我对我们如此迅速建立的、背对背的友谊,不会提出任何异议。

不过,谈到军官,我得说,在访问我们的人中,最富有同情心、精神最健全的是军官。非军人出身的年轻人大多不太单纯,神经过敏,喜欢舞文弄墨,炫耀才华。军人就比较朴实,单纯,他们觉得自己受的军官教育并不完美,也知道自己的名声似乎不太好,因此争取上进,要努力学点什么。实际上,他们的教养根本不比别人差,而且根据精神反抗的伟大规律,他们在兵团专制统治的压力下,养成了一种强烈的爱好独立自主的心理。克里米亚战争之后,在军官世界中出现了严肃的新动向,这从斯利维茨基和阿恩霍尔特等人的被处死,波捷布尼亚的战死在沙场,以及克拉索夫斯基和奥布鲁切夫的被流放服苦役等,32都可以得到证实。

当然,从那时起,也有许多许多人掉转了车辕,开始接受理性和军事法规的约束,这是不足为奇的……

顺便谈谈变节问题。军官中有一个热情的年轻人,与非常高尚和纯洁的谢拉科夫斯基33和另外两个同志一起来看过我,临走时,他把我叫到花园中,紧紧拥抱着我,说道:

“如果您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需要人帮忙,那么请记住,我是无条件忠于您的……”

“请保重自己,保护好那些充满在您心中的感情,永远不要让自己走进反对人民的行列中。”

他挺起了胸膛。“这不可能!……但是……如果您什么时候听到我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要宽恕我,请您写信向我直接指出,提醒我今天晚上的事……”

……谢拉科夫斯基负伤被捕后,已给送上了绞刑架,那时到过伦敦的年轻人中,有些也已退伍,飘零各地……我只看到一个名字得到了提升,这就是我那位热情的年轻人的名字。不久前他在矿泉疗养地遇到了一个老朋友,便向他咒骂波兰,赞美政府;看到谈话不太融洽,将军醒悟了,说道:

“哦,您大概还没忘记我们在伦敦的那些愚蠢的幻想……记得我们在阿尔法路34上的谈话吗?多么幼稚,多么没意思!……”

我没有写信给他——为什么要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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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兵中也有出色的、很好的人,不仅弗·卡普35从纽约写信给我时提到的那些优秀的青年人,而且在年轻的海员和海军准尉中,一般说来,也出现了一股朝气蓬勃的新力量。特鲁韦勒的例子对我们的思想是最好的注解。36

……我与海军部门打过一次交道,很有意思。一个舰长带了他的海军大尉和其他几个军官来看我,甚至邀请我到他们船上参加一个命名日的酒宴。在酒宴前两天,我得悉他船上的一个水兵因为偷偷喝酒被打了一百鞭子,另一个水兵因为开小差,也将遭到鞭打。我给舰长写了下面这封信,直接寄往船上:

“亲爱的先生:

“您到过我这儿,我认为您的光临是对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原则表示的支持,直到现在我依然这么想,因此我愿意就一个情况与您进行坦率的交谈,这个情况使我们深感忧虑,并不得不怀疑我们是否真正互相理解。

“日前我与特霍热夫斯基谈话时从他那里得悉,在您指挥的军舰上,水手们经常遭到残酷的鞭打。同时我还听到一件事:一个不幸的水兵企图逃跑,被英国警察抓获(把水兵当作奴隶,这种法律很糟糕)。

“这就不得不产生一个问题:难道法律要求您执行它暴虐的规则,如果您不执行这些天然违背一切人性的条文,您便得承担什么责任吗?在我国陆军和海军的各种野蛮荒谬的规则中,据我所知,它们并未把不经法庭审问便处以体罚作为长官必须履行的职责,相反,它们还尽量限制长官任意惩罚的权利,限制鞭打的数目。即使假定您实行鞭打是因为相信它是正义的,但如果这样,您想,我们作为一切专制、暴力、首先是体罚的公开敌人,与您之间还有什么共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