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50年代伦敦的流亡自由民1(第4/11页)

为此采取了两种应急措施:一种非常枯燥,也无利可图,另一种同样无利可图,但非常有趣。安静而坐得定的人便去教书,尽管他们以前从未教过书,甚至可能从未读过书。竞争大大降低了价钱。

这里有一则广告可作例子,它是一位七十高龄的老翁登在报上的,我猜想,这人应该是独立的抗议者,不是集体的抗议者。

征聘:某某先生擅长法语,采取全新易懂的速成教学方法,效果显著,曾教授英国议员及各种上流人士学法语,执有可靠证件,并能用熟练之英语翻译及讲解此一通用之大陆语言。学费低廉:每周三课收费六先令。

教英国人并不是特别愉快的工作,因为只要你拿了英国人的钱,他便不会对你客气。

我的一个老朋友收到了一个英国人的信,请他教他的女儿学法语。他按照约定的时间登门洽谈。父亲在午睡,女儿接待了他,对他相当恭敬,随后老人出来了,把博凯16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问道:“您是法语教师吗?”博凯回说是。“您不是我想要的人。”说完,这头不列颠蠢驴便仰起头来不理睬他了。

“您为什么不揍他一拳?”我问博凯。

“真的,我也想这么干,但那头水牛走后,女儿默默噙着眼泪,请我原谅。”

另一个措施比较简单,也不这么枯燥,那就是采取种种手法,间歇性地向你推销商品,不论你要不要,硬把各种东西塞给你。法国人大多是推销葡萄酒和伏特加。一个律师向熟人和同志们兜售白兰地,这是他用特殊的办法通过各种关系弄到的,这些关系在法国目前的状况下不宜也不应公开,何况这中间涉及一位船长,损害这位船长的名誉更是社会所不允许。白兰地并不好,价钱却比店里卖的还贵六便士。律师善于用夸张的语言进行“劝导”,百般引诱:用两只手指捏住高脚酒杯的底,在空中慢慢旋转,让酒泼出几滴,然后用鼻子嗅它的味道,每嗅一次便表示它异香扑鼻,因此啧啧赞赏。

还有一个流亡者曾在外省大学当过语文教授,他也干起了酒类买卖。他的酒直接来自勃艮地的科尔多,是他从前的学生提供的特制精选名酒。

他写信给我道:“公民:您不妨问一下您博爱的良心,它一定会告诉您,您应该把向您供应法国名酒的优先权给予我。这么做,您的心就会同时享受到味觉和经济上的利益,因为这酒不仅味道醇厚,价格低廉,而且可以使您在思想上得到满足,让您意识到,您买了它,同时也减轻了一个为祖国和自由的事业而牺牲了一切的人的苦难。

“为此不揣冒昧,随信附上样品数瓶,并向您致以同志的问候!”

这些样品是半瓶装的,他亲手在瓶上标明了酒名,还说明了它们制作上的一些特点:“尚伯丁(采用最上等最罕见之葡萄酿制),科特-罗蒂(彗星级),帕马(1823年酿制!),纽茨(来自阿瓜多地窖!)……”17

过了两三星期,语文教授又送来了样品。一般说来,样品发出后过一两天他便会大驾光临,坐上一个钟头,两个钟头,三个钟头,直到我把货全部收下,付清账款才走。由于他坚定不移,一再这么干,以致后来他一进屋,我便赶紧恭维几句他的一部分样品,付清了钱,把酒留下。

“那好,公民,我不再占据您宝贵的时间了。”他最后说。这样我又可以安静两个星期,暂时避免他那采用勃艮地酸葡萄、在彗星下酿制、从阿瓜多地窖取出的香味醇厚的科特-罗蒂等等的干扰了。

德国人和匈牙利人干的是另一些行当。

一天我的头痛病又发作了,我躺在里士满的寓所中。弗朗索瓦拿了一张名片进来,说有一位先生急于见我,他是匈牙利人,将军的随从(凡是匈牙利流亡者,没有工作、没有体面职业的,都自称是科苏特的随从)。我看了看名片,名片上写的官衔是大尉,但我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你为什么放他进屋?我已经关照过你多少次了?”

“他今天已来了三次了。”

“哦,那就请他在客厅等我吧。”我出去时像一只被激怒的狮子,还带了一瓶头痛药水。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某某大尉。我在俄国人那儿当过很久俘虏,那是在维拉戈什战役之后,在里迪格尔18的部队里。俄国人待我们不错。我尤其受到格拉泽纳普将军的照顾,还有一位上校……哎哟,他叫什么来着……俄国人的姓名真难记……伊奇……伊奇……”

“算了,不必费心,我一个上校也不认识……您平安无事,我很高兴。请您坐下,好吗?”

“好,很好……我们每天跟俄国军官玩什托斯,本克19……这些人很有趣,他们也讨厌奥地利人。我甚至还记住了几个俄国字:‘格列巴’,‘歇维尔达克’——一种二十五苏的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