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宣誓书(第3/4页)

此处提到的指挥这艘船的德沃尔夫船长是新英格兰人,作为一个船长,在经过充满非凡冒险的漫长生涯之后,现定居在波士顿附近的多切斯特村。我有幸是他的外甥。我特意向他问起朗斯多夫所写的这一段。他证实了每一个字。不过,这艘船绝不是什么大船,它是在西伯利亚沿海建造的俄国船,是我舅舅把他从家乡开出去的那艘船卖掉后买来的。

在莱昂内尔·韦弗(他当年是丹皮尔的一个老友)那本跌宕起伏、充满男子气概的《航行记》中,记述了老式的冒险,同时也充满了实实在在的奇迹。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件小事,和我们刚刚引用的朗斯多夫的记载颇为相似,我忍不住插在这里作为增补例证,万一有此需要的话。

当时,莱昂内尔似乎正在去往约翰·费迪南多的途中,也就是现在的胡安·费尔南德斯群岛。“在驶往那里的途中,”他写道,“大约早上四点,我们离开美国本土一百五十里格的时候,船身感觉到一阵可怕的震动,船上的人惊慌失措,几乎不知自己置身何处,或是发生了什么;反正每个人都在等死。的确,震动如此突然和猛烈,我们都以为是触礁了;但是惊魂甫定之后,我们抛下铅锤,探测水深,但没有探到海底……突然的震动让大炮跃出了炮架,有几个人被震得滚下了吊铺。头枕枪筒躺着的戴维斯船长,从他的房舱里被抛了出来!”莱昂内尔随后将震动归之于一次地震,为了证实他的这个判断,他声称当时在某处确实发生了一场大地震,给西班牙沿岸造成了巨大破坏。但是我却不甚怀疑,在黎明的黑暗中,震动的原因是一头看不见的鲸鱼从下面垂直撞击了船体。

我愿意继续用几个我从多种渠道得知的例子,来证明抹香鲸时时表现出的巨大力量和恶意。在不止一个事例中,人们得知,它不仅将攻击小艇逐回大船,还追击大船本身,能长时间经受住从甲板上向它投掷的鱼枪的攻击。英国的“浦西·豪尔号”就有一个那样的故事好讲;至于它的力量,让我说,有一些这样的例子,在风平浪静的天气里,将绳索一端缚住一头游动的鲸鱼,另一端在大船上拴牢,鲸鱼就会拖着巨大的船体破浪而行,就像一匹马拉着马车前进一样。还有,经常有人观察到,被击中的抹香鲸一旦有时间恢复元气,就会行动起来,而且常常不是盲目地发怒,而是从容谨慎、深思熟虑地设法摧毁追击它的人;它也总会意味深长地表现出它的性格,在遭到攻击时,它经常会张开大嘴,那种可怕的样子会一直持续好几分钟。不过,我再举最后一个例子作为结论性的说明,就心满意足了;这个例子值得注意,而且意义非凡,从中你会看到,本书中最为神奇的事件不仅已经由当今一些清清楚楚的事实所证实,而且这些奇迹(和所有奇迹一样)也不过是一代代的重复而已;所以,我们才第一百万次地随着所罗门说“阿门”——确实,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生活在公元六世纪的普罗科匹厄斯,是君士坦丁堡的一位信基督教的执政官,当时的皇帝是查士丁尼,将军是贝利萨留。许多人都知道,普罗科匹厄斯撰写了他那个时代的历史,这是一件在各个方面都有非凡价值的作品。最具权威的人士始终认为,他是最值得信任且绝不会夸大的史学家,除了一两个细节以外,而这一两处对现在要提及的事情毫无影响。

在他的史书中,普罗科匹厄斯提到,他在君士坦丁堡任职期间,曾在邻近的普罗庞提斯或者是马尔马拉海中捕获到一头大海兽,五十多年来,它在那些水域中屡屡损毁船只。这种记载在确凿历史中的事实是不能轻易否定的,也没有任何理由加以否定。这海兽究竟是何种类,书中没有提到。不过,从它摧毁船只及其他一些原因看,肯定是头大鲸;我强烈倾向于认为它是一头抹香鲸。我会告诉你为什么。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以为,在地中海及其相连的深水中,始终是没有抹香鲸出没的。甚至现在我也敢肯定,根据实际情况来看,那些海域不是,也许永远也不会是惯于群居的抹香鲸的栖息之所。但是近来进一步的考察向我证明,在现代,已经发现有抹香鲸在地中海出现的个别例子。有人告诉我,有确实可靠的根据,在巴巴里沿岸,一位叫戴维斯的英国海军舰长发现了一头抹香鲸的骨架。既然一艘战舰可以轻易地通过达达尼尔海峡,那么一头抹香鲸想必也能经由同样的通道,穿过地中海进入普罗庞提斯。

就我所知,在普罗庞提斯,没有发现露脊鲸的食料,那种叫作小鲱鱼的特殊物质。但是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抹香鲸的食物——鱿鱼或乌贼鱼——就潜藏在那片海底,因为在那里的海面上发现过一些大生物,虽则绝不是这种生物中最大的。那么,如果你把这些说法适当地综合在一起,再稍加推究,根据人类通常的推理能力,便会清楚地察觉,普罗科匹厄斯所说的半个世纪里撞碎了不少罗马皇帝船只的大海兽,完全有可能是一头抹香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