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园(第2/27页)

我得走了。(一下子撞到一把椅子,又把椅子撞倒)你看是不是!(得意的神气)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这有多么凑巧?如果我可以冒昧说一句的话,别的事情也都跟这个一样。你就看看这个!(下)

杜尼亚莎:叶尔莫拉伊·阿列克塞耶维奇,我告诉你一句实话吧,叶比霍多夫向我求婚了。

罗巴辛:噢!

杜尼亚莎: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他是一个多么端正的人啊,可就是他每谈起话来,常常叫人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他的话多么好听,多么感动人,你可就是猜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我倒是很喜欢他。他也爱我爱得发狂。他是一个顶不走运的人;每天都得遇上一点不幸的事情。所以大家都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他“二十二个不幸”。

罗巴辛:(倾听)不信看吧,这准是他们到了!

杜尼亚莎:他们到啦!啊!我这是怎么啦?……浑身都打起哆嗦来啦。

罗巴辛:是他们到了,没错儿。咱们出去迎接他们吧!可不知道她还认识我吗?分手已经五年了。

杜尼亚莎:(感动)我要晕过去了!……啊!我要晕过去了!

传来两辆马车向房子赶来的声音。罗巴辛和杜尼亚莎急下。台上空无一人。邻室传来一片嘈杂声。费尔斯拄着一根手杖,匆匆忙忙地横穿过舞台。他刚从火车站接了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回来,穿着一件旧式的听差制服,戴着一顶高帽子,嘴里自己跟自己咕噜着叫人听不清楚的话。后台的声音越来越大。一个人说:“咱们打这边走吧……”郎涅夫斯卡雅,安尼雅和手里牵着一条小狗的夏洛蒂上,她们都是旅行的打扮。随上的还有:瓦里雅,披着斗篷,头上扎着一条围巾;加耶夫;西米奥诺夫-皮希克;罗巴辛;杜尼亚莎提着小包和阳伞;仆人们搬着行李。大家都横穿过房间。

安尼雅:穿过这里走吧。妈妈,你还记得这是间什么屋子吗?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高兴得流出泪来)哎呀!幼儿室呀!

瓦里雅:天够多么冷啊,我的手都给冻僵了。(向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你的那两间屋子,那间白的和那间浅紫的,还都是从前那个样子。

柳鲍芙·安德烈耶夫娜:幼儿室啊!我的亲爱的、美丽的幼儿室啊!我顶小的时候,就睡在这儿。(哭泣)我现在觉得自己又变成小孩子了。(吻加耶夫和瓦里雅,随后又吻她哥哥一次)瓦里雅一点也没有变样儿,照旧还是一个修女的神气。还有杜尼亚莎,我也一见就认识。(吻杜尼亚莎)

加耶夫:火车误了两个钟头。这你觉得怎么样!多么乱七八糟的呀!

夏洛蒂:(向西米奥诺夫-皮希克)我的小狗还吃核桃呢。

皮希克:(惊讶地)咦,你就看看这个!

除安尼雅和杜尼亚莎外,全体下。

杜尼亚莎:你可把我们盼坏了!(给安尼雅脱了斗篷,摘了帽子)

安尼雅:我这一路上整整四夜没有睡。把我都给冻木了。

杜尼亚莎:你走的时候,正是大斋戒期。那个时候,满地是雪,天气又冷;可是看看如今呢!啊,我的亲爱的!(大笑,连连地吻安尼雅)我可盼了你有多久啊!我的爱,我的光明!……喂,我得马上就告诉你一点事情,连一分钟也忍不住了……

安尼雅:(丝毫不感兴趣地)什么,又是?……

杜尼亚莎:我们那个管家叶比霍多夫,在复活节那个星期里,向我求了婚呢。

安尼雅:你的脑子里总是这一套……(整理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夹子都掉光了。

她很疲倦,站着直摇晃。

杜尼亚莎:我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啦。他爱我,啊,多么爱我呀!

安尼雅:(望着自己的卧房,一往情深地)我的屋子,我的窗户,都像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似的,还是那样啊!我又回到家里来了!明天早晨,我一醒,就要跑到园子里去……啊,只希望我能够睡得着就好了!一种沉重的不安心情,叫我整整一路都没有睡着啊!

杜尼亚莎:彼得·谢尔盖耶维奇打前天就来了。

安尼雅:(愉快地)彼嘉吗!

杜尼亚莎:他睡在外边洗澡棚子里呢,他就住在那儿。他说他不愿意住到里边来,免得碍别人的事。(看看自己的表)本该去把他叫醒了的,可是瓦尔瓦拉·米海伊洛夫娜不让我去叫。“可不要叫醒了他呀。”她说。

瓦里雅上。她的腰带上挂着一大串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