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下(第2/36页)

先生说:“真是可惜啊!这用一句话就能说明白,你所举的颜回的例子就可以说明问题。只要知道身、心、意、知、物是一件事就可以了。”

我疑惑地问:“物在身外,怎么能够和身、心、意、知是一件事呢?”

先生说:“耳、目、口、鼻、四肢,是身体的部分,但是没有心又怎能视、听、言、动呢?心要视、听、言、动,没有耳、目、口、鼻、四肢也不行。所以没有心就没有身,没有身就没有心。就其充塞于形体而言称之为身,就其主宰行动而言称之为心,就其发动作用而言称之为意,就其意念灵明处而言称之为知,就意念指涉之处而言称之为物,只是一件事。意念不能悬空存在,必然指向事物。所以要诚意就要随着意所指向的事物去格,摈弃人欲使其归于天理,那么良知在这件事上就不会被蒙蔽,就可以致知了。这就是诚意的功夫。”

我几年的疑惑豁然开朗。

我又接着问:“甘泉先生近来也相信《大学》旧本,认为‘格物’就是‘造道’,又说穷理的穷就是穷其巢穴的穷,是亲身进去的意思,所以格物也只是随处体认天理,这似乎与先生的学说有些相同。”

先生说:“甘泉肯用功,所以他能转过弯来。当时我对他说‘亲民’不必改为‘新民’,他也不相信。如今所论的‘格物’同我的观点却相近了。不过在我看来,不必把‘物’字改为‘理’字,仍然用‘物’字就可以了。”

后来有人问我:“现在为何不怀疑‘物’字了?”

我说:“《中庸》说‘不诚无物’,程颢说‘物来顺应’‘物各付物’‘胸中无物’等等,都是古人常用的字。”后来先生也这样说。

【一八一】

九川问:“近年因厌泛滥之学,每要静坐,求屏息念虑,非惟不能,愈觉扰扰。如何?”

先生曰:“念如何可息?只是要正。”

曰:“当自有无念时否?”

先生曰:“实无无念时。”

曰:“如此却如何言静?”

曰:“静未尝不动,动未尝不静。戒谨恐惧即是念,何分动静。”

曰:“周子何以言‘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368]?”

曰:“‘无欲故静’[369],是‘静亦定,动亦定’的‘定’字。‘主’,其本体也。戒惧之念是活泼泼地,此是天机不息处,所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370]。一息便是死。非本体之念即是私念。”

【译文】

九川问:“近年来因为讨厌流行的泛滥学问,每次要静坐,屏息凝神,不但做不到,反而觉得更为困扰。为何会这样?”

先生说:“念头怎么能够止息?只是要让念头中正而已。”

九川说:“那就不存在没有念头的时候了吗?”

先生说:“确实没有。”

九川说:“如果这样,又该如何理解静呢?”

先生说:“静中未尝没有动,动中未尝没有静。戒谨恐惧就是念头,怎能区分动静呢?”

九川说:“周敦颐先生为何说‘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

先生说:“‘无欲故静’,周敦颐先生所说的‘静’,就是程子所说的‘静亦定,动亦定’的‘定’字。‘主’是指本体。戒慎恐惧的念头是活泼的,这正是天机流动不息之处,所谓‘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一旦停息就是死亡。不是从本体发出来的念头便是私念。”

【一八二】

又问:“用功收心时,有声、色在前,如常闻见,恐不是专一?”

曰:“如何欲不闻见?除是槁木死灰,耳聋目盲则可。只是虽闻见而不流去便是。”

曰:“昔有人静坐,其子隔壁读书,不知其勤惰。程子称其甚敬[371]。何如?”

曰:“伊川恐亦是讥他。”

【译文】

九川又问:“当用功专心的时候,如果有声色在面前,还一如往常去看、去听,恐怕就不是专一了?”

先生说:“怎么能够想不看、不听呢?除非是身如槁木、心如死灰、耳聋目盲的人才能够做到。只要心不随着所看、所听的东西流转就是了。”

九川说:“从前有人静坐,他的儿子在隔壁读书,他却不知道儿子是勤奋还是懒惰。程颐先生称赞他能够持敬,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