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4页)

过了一会儿——在那种慌乱的状态下,他像经过了无穷无尽的痛苦时光——有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他吓了一跳,回头去看。

“道林,”亨利勋爵说,“最好告诉他们今天就别打猎了,再继续下去不体面。”

“我倒愿能永远停止打猎,哈利,”他痛苦地回答,“这件事既讨厌又残酷。那个人……?”

他说不下去了。

“恐怕是的,”亨利勋爵回答,“一枪正打在他胸口,一定是当场毙命的。来吧,我们回家。”

他们并肩朝大路方向走了大约五十码,两人都没开口。随后,道林看了看亨利勋爵,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这是一个不祥之兆,哈利,非常严重的不祥之兆。”

“什么?”亨利勋爵问,“哦!我猜你说的是这次意外吧。亲爱的老兄,我们束手无策。是那个人自己的错,他为何要跑到枪口前呢?而且,这与我们无关。当然,对杰弗里而言非常尴尬。对那些乱射一气的猎人,这种事没什么。人们以为那一枪是乱打的,但杰弗里没有乱来,他打得很准。不过这事现在说也没用了。”

道林摇了摇头:“这是不祥之兆,哈利。我觉得我们中有人要遭厄运了,也许就是我。”他补充了一句,痛苦地用手遮住双眼。

亨利勋爵大笑起来:“这世上唯一可怕之事就是厌倦,道林。那是无法原谅的一种罪孽。但只要这些人不在餐桌上喋喋不休地谈论这事,我们就不用忍受厌倦。我必须得告诉他们,禁止谈论这个话题。至于兆头,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兆头之事。命运之神不会给我们派遣使者,因为她太聪明,或者太残酷了,不会这样做。而且你能出什么事呢,道林?你拥有世人想要的一切。谁都愿意与你互换位置。”

“我也愿意与任何人互换位置,哈利。别那样笑,我和你说的都是实话。刚刚死掉的那个可怜的乡下人都比我要好。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死亡的临近。可怕的死亡之翼似乎就盘桓在我周围沉闷厚重的空气中。天哪!难道你没看到有一个人就躲在那边的树后,在监视我,等着我吗?”

亨利勋爵顺着那戴着手套不停发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他笑着说,“园丁在等着你。我想他要问你,今晚的餐桌上要摆什么花。亲爱的老兄,你真是紧张得离谱!待我们回到城里,你得来找我的医生看看。”

道林看见园丁走近,才释然地松了口气。园丁用手碰了碰自己的帽子,迟疑地看了看亨利勋爵,随后拿出一封信交给主人。“尊贵的公爵夫人让我等你回音。”他低声说。

道林把信放入口袋。“告诉公爵夫人,我马上回。”他冷冷地说。园丁转身,疾步朝房子方向走去。

“女人真爱做危险的事啊!”亨利勋爵笑着说,“这是她们最让我敬慕的品性之一。只要有人旁观,女人和谁都可以调情。”

“你真爱说危险的话,哈利!就眼前之事而言,你可说偏了。我非常喜欢公爵夫人,可我并不爱她。”

“但公爵夫人非常爱你,虽然并不那么喜欢你。所以你们俩是绝配。”

“你说的是谣言,哈利,而谣言从没有任何根据。”

“每个谣言的根据,都是一种不道德的确定。”亨利勋爵说着,点了一支烟。

“你为了说出一个警句,可以不惜牺牲任何人,哈利。”

“世人都是自愿牺牲的。”他回答。

“我希望自己能爱,”道林·格雷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深沉的悲哀,“但我似乎已失去了激情,忘记了欲望。我太关注自身了,我的人性成了自己的重负。我想躲避,想逃离,想忘却。我居然跑来这里,真是傻透了。我要给哈威拍封电报,叫他备好游艇。人在游艇上才安全。”

“你怎么不安全了,道林?你遇到麻烦了。为何不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呢?你知道我会帮你的。”

“我不能告诉你,哈利,”他伤感地回答,“我想这只是我的一种幻觉。这次不幸的事故弄得我心绪不宁。我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这种事也可能会降临到我头上。”

“真是胡说八道!”

“我希望是胡说八道,但我总忍不住有这种感觉。呵!公爵夫人来了,看起来就像穿着定制长袍的阿尔忒弥斯[1]。你看,公爵夫人,我们回来了。”

“我都听说了,格雷先生。”她说,“可怜的杰弗里苦恼极了,好像你之前还叫他不要朝那兔子开枪。真奇怪!”

“是啊,真是很奇怪。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那样说,突发奇想吧。那只兔子像是世上最可爱的小生灵。但我很遗憾他们把那个人的事告诉你了,这真是个可怕的话题。”

“让人讨厌的话题,”亨利勋爵插嘴说,“没有任何心理学价值。相反,如果杰弗里是故意的,就会更有趣了!我更愿意结识一个真正的谋杀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