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无病(第4/7页)

阿坚因此得了惊悸的病症,吃不下饭。王氏不让吕无病去看阿坚。阿坚终日啼哭,王氏呵斥奶妈,让她把阿坚扔在地上。阿坚哭得气竭声嘶,喊叫着要喝水,王氏不让给。到了傍晚,吕无病趁王氏不在,偷偷去给阿坚送水。阿坚看到吕无病,丢下水不要,拉住吕无病的衣襟,大哭不止。王氏听到了,气势汹汹地出来了。阿坚一听到王氏的声音就不哭了,身子一挺,倒地气绝。吕无病大哭。王氏怒骂道:“你这个贱婢作出这样的丑态!难道要用孩子的死来威胁我!不要说是孙家的小孩子,就是杀了王府里的世子,王天官的女儿也担当得起。”吕无病抽泣着忍住眼泪,请求给孩子买口棺材。王氏不许,下令马上把尸首扔到野外去。王氏走后,吕无病偷偷摸摸阿坚的身体,觉得四肢还温热。她就悄悄对奶妈说:“你快点儿把孩子抱走,在野外等着,我马上就到。阿坚如果死了,咱们一起把他埋了;如果还活着,咱们共同抚养。”奶妈说:“好吧。”吕无病进屋,拿了些首饰,就追上了奶妈。她们一起看阿坚,阿坚已经苏醒了。二人非常高兴,商量到山中的别墅去,投靠姨妈。奶妈担心吕无病脚小走不动路,吕无病就先走等着她,走起来像一阵风,奶妈拼命奔跑才能赶上。到了二更时分,阿坚病危,不能再往前走了。她们只好抄小路进了一个村子,来到一户农家门前,靠在门上等待天亮。实在不行,只好敲门借宿,拿出首饰换成银子,请来巫婆、医生诊治,最终没有治好。吕无病掩面哭泣说:“奶妈你好好看着孩子,我去寻找他父亲。”奶妈听了,觉得吕无病的话很荒唐,正惊诧时,吕无病已不见了。奶妈惊骇不已。

这天,孙麒在京城,正躺在床上休息,吕无病忽然悄悄走了进来。孙麒吃惊地坐了起来,说:“刚躺下就做梦了吗!”吕无病握着他的手哽咽,伤心地顿脚流泪,就是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天,才放声大哭着说:“我历尽千辛万苦,与阿坚逃到杨……”话没说完,放声大哭,倒在地上就不见了。孙麒大惊失色,还以为是梦。把仆人叫来一看,吕无病的衣服鞋子都很真切地留在地上,大家对这件怪事都难以理解。孙麒立刻准备行装,星夜往家里赶。

孙麒到家听说儿子死了吕无病逃了,捶胸痛哭。说话中冒犯了王氏,王氏反唇相讥。孙麒一发怒,拿出了刀子,丫环仆妇急忙来拉,孙麒无法靠近王氏,就把刀从远处向王氏掷去,刀背打中了王氏额头,王氏头破血流,披着头发嗥叫着跑出去,要去告诉娘家。孙麒把她拉回来,用棍子抽打了无数下,衣服打得一条一缕,遍体鳞伤,疼得不能翻身。孙麒让人把她抬到房中护理,等伤好以后休她出门。王氏的兄弟听到此事,大怒,率领不少人马登门问罪,孙麒也招集一些健壮的仆人手持器械抵御。双方不停地叫骂,闹了一天才散。王家还觉得没出这口气,就将孙麒告到了官府。孙麒在仆人的保护下进了城,亲自到大堂上去申辩,讲述了王氏的种种恶行。县令不能使孙麒屈服,就把他送到县学教官那里去教诲来取悦王家。教官朱先生也是世家子弟,刚正不阿。问清案情以后,恼怒地说:“县官老爷还以为我是那种卑鄙无耻的教官,会勒索那些伤天害理的钱,来舔权势者屁股上的痈痔呀!这种乞丐相,我做不出来!”竟然不接受这个案子,孙麒堂堂正正地回了家。王家无可奈何,就示意亲戚朋友,让他们出面调停,想让孙麒到王家来谢罪。孙麒不肯,有十几拨人来调停也没有成功。王氏的伤势渐渐好了,孙麒想休了她,又怕她娘家不接受,只好像原来那样过下去。

妾亡子死,孙麒日夜伤心,很想找到阿坚的奶妈问问详情。因而回忆起吕无病说的“逃于杨”的话,附近有个村子叫杨家疃,怀疑他们就在那里,到那里一问,没有一个人知道。有人说五十里外有个地方叫杨谷,孙麒派人骑马去探听,果然找到了。原来阿坚的病渐渐好了,和找他的人相见以后很高兴,一起回家了。阿坚看到父亲,放声大哭,孙麒也流下泪来。王氏听说阿坚还活着,气哼哼地奔出来,又想大骂。阿坚正哭着,看到王氏,吓得赶快投到父亲怀中,好像要让父亲把他藏起来。孙麒抱起来一看,气已绝了。急忙呼唤,过了一会儿才苏醒过来。孙麒愤怒地说:“不知她是怎么残酷地虐待孩子,才使我儿子吓成这个样子!”于是立下休书,把王氏送回娘家。王家果然不接受,又把王氏抬了回来。孙麒不得已,只好和儿子另外居住在一个院子,不和王氏往来。奶妈详细讲了吕无病的一些奇异情况,孙麒才明白吕无病是鬼。感激她的情义,把她的衣服和鞋子埋葬了,题了一块墓碑,写着:“鬼妻吕无病之墓。”不久,王氏生了一个男孩,她竟然把孩子掐死了。孙麒更加愤怒,又将她休回娘家,王家又把她送了回来。孙麒就写了状子把她告到上一级官府,但都因为王天官的缘故,不受理此案。后来王天官死了,孙麒又不停地告状,官府才判决将王氏休回娘家。孙麒从此不再娶妻,只收了一个丫环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