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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了,德克·斯特罗伊夫来拜访我。

“我听说你见到布兰奇了。”他说。

“你是怎么听说的?”

“有人跟我说,看见你和他们坐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觉得告诉你只会让你痛苦。”

“我还在乎什么痛苦吗?你要知道,只要是她的消息,哪怕一点点,我都想知道。”

我等他问我问题。

“她看上去什么样子?”他问道。

“一点都没有变。”

“看样子她可幸福?”

我耸了耸肩。

“怎么说呢?我们待在一家咖啡馆里,我和斯特里克兰德下棋,我没有机会和她说话。”

“哦,你从她脸色上总能看出一点什么呀?”

我摇了摇头。我只能反复说,没有什么话语,没有什么暗示的手势,表明她的感情变化。他一定比我更加清楚,她自控的能力有多么了不起。他动情地把两只手握在一起。

“哦,我一直担惊受怕。我知道一些事情迟早会发生,某些可怕的事情,可我无能为力,阻止不了啊。”

“什么可怕的事情?”我问道。

“哦,我不知道。”他呻吟道,两只手紧紧把头抱住,“我看得出来,可怕的事情迟早会发生的。”

斯特罗伊夫一向容易激动,但是现在他变得神经质,失去了理智,你和他无道理可讲。我想,布兰奇·斯特罗伊夫大概已经发觉和斯特里克兰德过不下去了,但是“你造出了一张床,就得躺在上面”52①这句俗语并不作数了。生活的经验表明,虽然世人经常干出那些必会导致灾难的事情,可是总能想方设法找到机会,逃避他们干蠢事导致的结果。布兰奇和斯特里克兰德吵架了,她只要离开他就是了。她丈夫一直在低三下四地等着,巴不得原谅她,忘掉一切。我对布兰奇不会感到有多么深切的同情。

“你知道,你不爱她呀。”斯特罗伊夫说。

“说到底,不是还没有什么事情说明她过得不幸福嘛。就我们所知道的,他们也许安定下来,成了一对安居乐业的夫妻了。”

斯特罗伊夫看着我,两只眼睛苦巴巴的。

“当然了,这和你毫不相干。但是对我来说,这件事相当严重,严重得不能再严重了。”

如果我表现得不耐烦、不严肃,我确实是过分了。

“你愿意为我做点事情吗?”斯特罗伊夫问道。

“愿意呀。”

“你能代我给布兰奇写几句话吗?”

“你自己为什么不写呢?”

“我写了一封又一封。我早料到她不会回信。我想她连看都不看那些信的。”

“你没有考虑到女人的好奇心。你认为她能抗拒好奇心吗?”

“她能抗拒——对我的好奇心。”

我迅速看了他一眼。他垂下了眼睛。他的回答在我听来格外低三下四。他很清楚,她对他冷漠至极,厌恶透了。他的笔迹对她不会有丝毫的效果。

“你真的相信她还会回到你的身边吗?”我问道。

“我只是想让她明白,如果情况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可以来找我。我想让你写信告诉她的就这点。”

我拿出来一张纸。

“你到底想让我写什么呢?”

以下就是我写的:

亲爱的斯特罗伊夫太太:

德克希望我告诉你,如果你有什么事情让他做,他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能为你效劳。对于已经发生的变故,他对你没有丝毫怨怼。他对你的爱是不会改变的。你可以按照这个地址随时去找她。

52① 原文为“you must lie on the bed that you have made”,亦可译为“自己刨坑埋自己”“自 作自受”等,这里按字面意思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