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英镑(第2/10页)

我在那儿坐着发愣,望着那张钞票直眨眼,大约足有一分钟才清醒过来。然后我首先发现的是饭店老板,他的眼睛望着钞票也给吓呆了。他全神贯注,羡慕不已,可是看他那样子,好像是手脚都不能动弹似的。我马上计上心来,采取了唯一可行的合理办法。我把那张钞票伸到他面前,满不在乎地说道:

“请你找钱吧。”

这下子他才恢复了常态,百般告饶,说他无法换开这张钞票;我拼命塞过去,他却连碰也不敢碰它一下。他很愿意看看它,把它一直看下去,好像是无论看多久也不过瘾似的,可是却避开它,不敢碰它一下,就像是这张钞票神圣不可侵犯,可怜的凡人连摸也不能摸一摸似的。我说:

“这叫你不大方便,真是抱歉;可是我非请你想个办法不可。请你换一下吧;另外我一个钱也没有了。”

可是他说那毫无关系,他很愿意把这笔微不足道的饭钱记在账上,下次再说。我说可能很久不再到他这地方来了;他又说那也没有关系,他尽可以等,而且只要我高兴,无论要吃什么东西,尽管随时来吃,继续赊账,无论多久都行。他说他相信自己不至于只因为我的性格诙谐,在服装上有意和大家开开玩笑,就不敢信任我这样一位阔佬。这时候另外一位顾客进来了,老板暗示我把那个怪物藏起来,然后一路鞠躬地把我送到门口。我马上就一直往那所房子那边跑,去找那弟兄俩,为的是要纠正刚才弄出来的错误,并叫他们帮忙解决这个问题,以免警察找到我,把我抓起来。我颇有些神经紧张。事实上,我心里极其害怕,虽然这事情当然完全不能归咎于我,可是我很了解人们的脾气,知道他们发现自己把一张一百万镑的钞票当成一镑给了一个流浪汉的时候,他们就会对他大发雷霆,而不是按理所当然的那样,去怪自己的眼睛近视。我走近那所房子的时候,我的紧张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了,因为那儿毫无动静,使我觉得那个错误一定还没有被发觉。我按了门铃,还是原先那个仆人出来了。我说要见那两位先生。

“他们出门了。”这句回答说得高傲而冷淡,正是他这类角色的口吻。

“出门了?上哪儿去了?”

“旅行去了。”

“可是上什么地方呢?”

“到大陆上去了吧,我想是。”

“到大陆上去了?”

“是呀,先生。”

“走哪一边——走哪一条路?”

“那我可说不清,先生。”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过一个月,他们说。”

“一个月!啊,这可糟糕!请你帮我稍微想点儿办法,我好给他们写封信去。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哩。”

“我实在没有办法可想。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先生。”

“那么我一定要见见他们家里的一个什么人才行。”

“家里人也都走了,出门好几个月了——我想是到埃及和印度去了吧。”

“伙计,出了一个大大的错误哩,不等天黑他们就会回来的。请你告诉他们一声好吗?就说我到这儿来过,而且还要接连再来找他们几次,直到把那个错误纠正过来,你叫他们不必着急。”

“他们要是回来,我一定告诉他们,可是我估计他们是不会回来的。他们说你在一个钟头之内会到这儿来打听什么事情,叫我务必告诉你,一切不成问题,他们会准时回来等你。”

于是我只好打消原意,离开那儿。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呀!我简直要发疯了。他们会“准时”回来。那是什么意思?啊,也许那封信会说明一切吧,我简直把它忘了;于是把信拿出来看。

信上是这样说的:

你是个聪明和诚实的人,这可以从你的面貌上看得出的。我们猜想你很穷,而且是个异乡人。信里装着一笔款。这是借给你的,期限是三十天,不要利息,期满时到这里来交代。我拿你打了个赌。如果我赢了,你可以在我的委任权之内获得任何职务——

这是说,凡是你能够证明自己确实熟悉和胜任的职务,无论什么都可以。

没有签名,没有地址,没有日期。

好家伙,这下子可惹上麻烦了!你现在是知道了这以前的原委的,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对我简直是个深不可测的、一团漆黑的谜。我丝毫不明白他们玩的是什么把戏,也不知道究竟是有意害我,还是好心帮忙。于是我到公园里去,坐下来想把这个谜猜透,并且考虑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一个钟头,我的推理终于形成了下面这样一个判断。

也许那两个人对我怀着好意,也许他们怀着恶意,那是无法断定的——

随它去吧。他们是耍了一个花招,或者玩了一个诡计,或是做了一个实验,反正总是这么回事,内容究竟怎样,无从判断——随它去吧。他们拿我打了一个赌,究竟是怎么赌的,无法猜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