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手册(第3/5页)

从艾达荷嘴里说出来的荷马·K·M的一些诗歌看,我倒觉得这位诗人像条狗,把生活当作拴在他尾巴上的铁皮罐。在他跑得累得要死的时候,他坐下来,吐着舌头,看着铁皮罐说:

“喔,好吧,既然甩不掉这个铁皮罐,那么,我们不如到街角的酒店里灌满了它,叫大家都为我干上一杯吧。”

此外,这位荷马·K·M好像还是个波斯人,我从未听说波斯人出过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除了土耳其的毡毯和马耳他猫。

那年春天,我和艾达荷找到了一个可开采的金矿。我们有个习惯,就是一找到金矿马上出手,这样可以让资金快速周转。我们转让了采矿权,每人分得了八千美元,然后不知不觉地就游逛到了萨蒙河畔的一个叫罗萨的小城,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享受享受城里人的饭食,顺便把胡子刮掉。

罗萨不是矿镇。它坐落在山谷里,像乡下的镇子一样,它远离开了喧嚣和疾病。镇上有三英里的电车线路。我跟艾达荷整整一个星期坐着电车转悠,晚上就下榻在夕阳美景酒店。如今我们俩读了书,又走了不少的地方,所以很快就成了罗萨城里上流社会中的成员,常常被邀请出席最豪华最高品味的招待宴会。就是在这样的一次晚会上(在市政厅举行为消防队募捐的钢琴演奏会和吃鹌鹑比赛),我和艾达荷第一次认识了罗萨社交界的皇后德·奥蒙德·桑普森夫人。

桑普森夫人是个寡妇,拥有镇上唯一的一座二层楼的别墅。这楼被漆成了金黄色。不管你从哪个方位看过去,它都非常显眼,像星期五斋戒日爱尔兰人胡子上沾的蛋黄那么引人注目。除了我和艾达荷,镇上还有二十二个男人想要赢得桑普森夫人的芳心,想要住进到那幢黄色的房子里。

在乐谱和吃剩的鹌鹑碎骨被清扫出大厅以后,接下来在这里举行了舞会。二十三个追求者一起奔向桑普森夫人,想要邀请她跳两步舞。我没有去凑这热闹,只请求晚会结束后能送她回家。正是凭借着这一招,我占得了先机。

在回家的路上,桑普森夫人说:

“今天晚上的星星真明亮、真可爱,不是吗,普拉特先生?”

“就拿今晚的这些星星来说,”我回答,“它们是铆足了力气在发光发热的。你现在看到的那颗最大的星距离我们有六千六百万英里。它的光需要三十六年才能照到我们这里。如果你用十八英尺长的天文望远镜,你就能看到四千三百万颗这样的星星了,包括亮度为十三等的星。如果一颗这样的星现在陨灭了,你可以在以后的两千七百年里仍然看到它发出的光亮。”

“噢!”桑普森夫人说,“以前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我现在热极了!跳了这么多场舞,我身上都被汗水湿透了。”

“这种现象很容易解释,”我说,“当你知道你身上有两百万个汗腺在同时分泌汗液的时候。如果你把你的汗腺——其长度为四分之一英寸——都一个挨着一个地排列起来,它们的长度可以达到七英里。”

“天呀!”桑普森夫人说,“听你这么说,好像你是在描述一条灌溉的水渠一样,普拉特先生。你是如何获得这一切知识的呢?”

“靠观察,桑普森夫人,”我对她说,“在我游览各地的时候,我都在用心地看。”

“普拉特先生,”她说,“我一向尊重有学问的人。在这座多是恶棍和无知者而鲜有专家学者的城市里,能和你这样的一个有文化的人交谈,真是一件乐事。只要你愿意,你可以随时来家里做客,我非常欢迎你来。”

就这样,我赢得了那座黄色小楼里的女主人的好感。每个星期二和星期五的晚上,我都到她家里去,把赫基默从大自然中间发现、整理、编辑出来的宇宙之奥秘,讲给她听。艾达荷和镇上其余的路德教派的教友们则是在千方百计地争抢一个星期里还剩余下的分分秒秒。

我从未曾想象到艾达荷会用老K·M追求女人的那一套来讨桑普森夫人的欢心,直到有一天下午我去给她送一篮野李子,在通向她家的一条小径上碰到了她。她的眼睛里冒着怒火,她把帽子歪戴着,遮住了她的一只眼睛。

“普拉特先生,”她开口说,“我想那位格林先生是你的一个朋友吧。”

“我们有九年的交情了。”我说。

“你不要跟他做朋友了,”她说,“他不是个正人君子!”

“怎么了,夫人,”我说,“他就是个不起眼的山里人,性情比较鲁莽,平时大手大脚惯了,喜欢说点儿大话。不过,每到关键的时刻,我不得不说,他的表现都证明他不是个小人。或许,他的自命不凡,目中无人,爱显摆,往往叫人看不惯。可是从他的内心,夫人,我相信他是不会做违法和低级趣味的事的。我和艾达荷做了九年的朋友了,桑普森夫人,”我这样结束道,“我不愿意怪罪他,也不愿意听到别人说他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