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手册(第2/5页)

我的是一本五英寸宽、六英寸长的小书,名字叫做《赫基默必备知识手册》。也许我这样说不对,不过,我还是认为这是至今所写出来的最伟大的一本书。我到今天还把它留在身边。我把书里的东西随便弄出一点儿来,保准能在五分钟内难倒你或者其他的任何一个人五十次。人们津津乐道地谈论所罗门和《纽约论坛报》,而赫基默兼两者之长。此人一定是花费了五十多年的时间,走了上百万英里的路程,才写成了这部书。书中有各个城市人口的数量,有如何辨别女孩子年龄的方法,以及骆驼长了多少颗牙等。它告诉你世界上最长的隧道是哪一条,天上有多少颗星星,水痘的潜伏期有多长,淑女的脖子该多细多长才最合适,州长如何行使否决权,罗马人的水道是什么时候修成的,每天喝三杯啤酒相当于几磅大米的营养,缅因州奥古斯塔城的年平均温度是多少,使用条播机播一英亩胡萝卜需要多少种子,解各种毒药的方法,一个金发女郎的头上有多少根头发,如何储存新鲜鸡蛋,世界上所有山峰的高度,所有的战争和重要战役进行的时间,如何抢救溺水的人和中暑的人,一磅大头针有多少个,如何制造炸药、种养花卉,如何整理床铺,对危重病人在大夫来之前该如何处置——还有成千上万的诸如此类的知识。也许还有赫基默不知道的东西,不过,我在他的这本书里却没有发现。

我坐下来一口气读了四个小时。教育的全部精华都浓缩在这本书里了。我忘记了暴风雪,忘记了我和艾达荷之间的不愉快。艾达荷也坐在凳子上专心致志地读着,在他那张蓄着黄褐色的络腮胡子的脸上流露出温柔而又神秘的表情。

“艾达荷,”我说,“你看的是本什么样的书呀?”

艾达荷一定也忘记了我们之间的争执,因为在他回答我的话时,既没有故意去诋毁,也没有表现出恶意。

“噢,”他说,“这似乎是荷马·K·M[61]写的一本书。”

“荷马·K·M后面的姓是什么?”我问。

“哦,就只有荷马·K·M。”他说。

“你在说谎,”我有点儿生气了,觉得艾达荷在愚弄我,“没有人在书上这样子用缩写字母署名的。他总得有个姓呀,要么是荷马·K·M·斯普恩戴克,要么是荷马·K·M·麦克斯温尼,或者是荷马·K·M·琼斯。你为什么不会像一个正常人那么说,而非要像一头小牛咬掉晾在绳子上的衬衣下摆那样,把他后半截的姓咬掉呢?”

“我没有哄你,桑德,”艾达荷平静地说。“这是一本诗歌体裁的书,”他说,“是荷马·K·M写的。起初,我看不出它的好来,但是,读着读着,你渐渐地就被它吸引了。就是有人用两条毯子跟我换这本书,我也不会换的。”

“那就随你的意好了,”我说,“我想要的是头脑可以依凭的、对事实的客观的陈述,我在我抽到的这本书里发现出的,似乎正是这样的东西。”

“你所获得的,”艾达荷说,“只是数据而已,是世界上所存在的最低级的知识。他们会毒害你的头脑。我还是喜欢老K·M的推测方式。他似乎是一位葡萄酒的代理商。平时祝酒时,他总是说,‘闲来无事’,他似乎还有点儿愤世嫉俗。不过,他的嗜酒的习惯却消减了他的抱怨,起到了润滑的作用,即便是他最大的不满听起来也像是在邀请友人共饮一夸脱美酒。这太有诗意了,”艾达荷说,“我对你看的那本书不屑一顾,因为它是想要用尺寸来传达意义。在说到用自然的艺术来解释哲学的本质这一方面,老K·M就远远胜过了你那本书的作者,因为他只会讲什么条播机、地理位置,或是对什么做短评,或是一个人的胸围、年平均降水量等。”

我和艾达荷就这样打发着我们被困的这些日子。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我们得到的激奋和喜悦都是来自对这两本书的阅读。这场暴风雪无疑使我们俩都增长了不少的知识和学问。当雪融化了的时候,要是你突然走到我面前问我,“桑德森·普拉特,如果想用铁皮铺房顶,铁皮的尺寸是二十乘二十八,铁皮的价钱是九块五毛钱一箱,那么,铺一平方英尺要花多少钱?”我的回答就会犹如闪电在铁锹把上以每秒十九万两千英里的速度传导那么快。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呢?你把你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在半夜叫醒,让他马上回答你,除了牙齿之外,人体身上一共有多少根骨头,或是问他内布拉斯加州议会投票要达到百分之多少才能推翻一项否决案,他能回答的了吗?不信,你就试试看。

至于艾达荷从他的那本诗歌集里得到了多少的益处,我就不太清楚了。艾达荷一开口就吹捧他的那位做葡萄酒代理商的作者。不过,我却对他的这个作者不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