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宝记(第4/5页)

“阿那克里翁,”他解释说,“这可是曼格姆小姐最为喜欢的他的一段作品——就是我刚才朗诵的那一段。”

“她是为更高尚的东西而生的。”我重复着他的那句话。

“有什么能比整日徜徉在古典作品中间,整日生活在浓郁的知识与文化的氛围中间,更为幸福,更为高尚的呢?你常常蔑视教育。由于你在简单的数学方面表现出的无知,你还不是白白地浪费掉了许多的时间?如果不是我给你指出了你的错误,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宝藏呢?”

“我们还是先到河对面的山上去看看吧,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我对你说的磁差,还是有疑问。我活到这么大,一直相信磁针是正对着北极的。”

次日,六月里的一个艳阳天。我们起得很早,一块儿吃过了早饭。古德罗一时诗兴大发,在我煮着咸肉的时候,他背诵了济慈、凯利和雪莱的诗歌。这里的河不过是一条浅浅的小溪,我们已经准备好渡河到对岸,去勘探对岸那些山峰陡峭、松林茂密的山峦。

“我的尤利西斯阁下啊,”在我洗盘子的时候,古德罗拍着我的肩膀说,“让我再看看这份关于财宝的记载吧。我觉得这上面应该标有如何能爬上马鞍形山坡的路径吧。我从来也没有见过马鞍?它是什么样子的呢,吉姆?”

“这一下,学问没用了吧,”我说,“我一看见,就能认出来的。”

古德罗仔细查看着老朗德尔留下的这张纸,突然冒出了一句与他的身份极不相符的骂人的话。

“你过来一下,”他说,将那张纸冲着阳光举着,“你看看这个。”他用手指着说。

在那张蓝色的纸上——在此之前,我从未曾注意到这一点——我看到了一行白色的字母和数字:“莫尔文,1898年。”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

“这是水印,”古德罗说,“这张纸是在1898年生产出来的。而它上面的内容的写作时间则是在1863年。这份东西显然是伪造的。”

“噢,那我就不清楚了,”我说,“朗德尔一家是那种可以值得信赖的,朴实的,没有什么文化的乡下人。这还说不定是纸张制造商设下的骗局呢。”

这时,古德罗发火了,尽管这火发得还没有叫他丢去他知识分子的颜面。他摘下了眼镜,愤愤地盯着我。

“我早就说过,你是个傻瓜,”他说,“你让你自己受了那个乡巴佬的骗。你反过来又来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我问。

“用你的无知,”他说,“我已经在你的方案中发现了两处严重的错误。这种错误,只要是上过学的人都可以避免。而且,”他继续说,“在这次实为一场骗局的探宝中间,我花掉了不少的钱,它远远超出了我的支付能力。我不干了。”

我站起身,拿着一把刚从洗碗水里捞出来的锡制勺子指着他。

“古德罗·班克斯,”我说,“在我的眼里,你所受的教育连煮得半生不熟的豆子都不如。不管是对任何人所受的教育,我几乎常常都是难以容忍。同样,我也蔑视你的学问。你的学问对你有什么益处呢?它祸害了你,也叫朋友们讨厌你。你,连同你的磁差和水印,都见鬼去吧!对我来说,它们什么也不是。它们根本阻止不了我寻宝的决心。”

我用勺子指着河对岸的一座马鞍形的小山说:

“我要到对面的那座山上去寻找宝藏了。现在,你就决定你是退出,还是留下来。如果你要是让水印和磁差动摇了你的意志,你就不是一个真正的探险家。你决定吧。”

一团白色的尘土从远处的滨河路面上升腾起来,这是从赫斯帕鲁斯到奇科的邮车驶过来了。古德罗向邮车挥舞起手臂。

“我再也不愿受骗了,”他恼恨恨地说,“现在,只有傻瓜才会把那张纸当回事。哦,吉姆,你一直以来都是个傻瓜。我退出了,不想再沾你的晦气了。”

古德罗整理好自己的物品,爬上邮车,神经质地正了正自己的眼镜,在一片飞尘中远去了。

我洗了碗碟,把马牵到一块新鲜的草地上拴好,然后涉过浅浅的河水,又慢慢地穿过松柏树丛,爬上了马鞍形小山的山顶。

这是六月里的一个美好的天气。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鸟儿,这么多的蝴蝶、蜻蜓、蚂蚱,天上飞的、地上爬的、长翅膀的、带螫刺的。

我从山下到山顶,把这座马鞍形的小山搜了个遍,没有发现与所埋宝藏有关的任何线索。山上没有垒起的石堆,树上没有标示着宝藏方位的刻痕,老朗德尔图纸上所说的那笔价值三十万美金的宝藏连个影儿都没有。

我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凉爽的下午。我走出松柏树丛,蓦然意外地进到一个绿油油的山谷,那里风景如画,有一条小溪穿过其间,注入阿拉米托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