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5/6页)

“哦,那还差得远呢。但我真的巴不得我们能有一个青年会,常常到那里去听听演讲,等等,一定很有意思。我要去上上课,培养自己的记忆力,我觉得,人人都应该继续自学,使自己不断变得聪明起来,哪怕他是个商人,你说对不对,维达?我称呼你‘维达’,也许不算是太冒昧吧!”

“好几个星期以来,我可一直管你叫‘雷’呀。”

他心里纳闷,不知为什么她的语气里听起来有一点儿生气似的。

他搀着她从堤岸上走到湖沿,但又突然把她的手放下来了。他们一起坐在一段砍倒了的柳木上,他不知怎的拂了一下她的衣袖。这时,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低声耳语说:“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凝眸望着混浊不堪的冰冷的湖水和漂浮在上面的灰暗苇草。

“你看上去好像心事重重似的。”他说。

她两手一甩:“是啊,我心事重重!请你告诉我,这个——我觉得怎么样都不会有用的!哦,还是别管我吧。我是一个心里常常郁郁不乐的女人。快把你打算在时装公司入股的计划告诉我。我认为你的主意很好,哈里·海多克和那个老吝啬鬼西蒙斯,就是应该让你加入一股。”

雷米埃开始谈到自己在店里屡遭败北的“几个战役”,那时他虽然充当过像阿喀琉斯220和口若悬河的涅斯托耳221一样的角色,可是,那些残暴的国王们却把他的正确策略当作耳边风……“要知道我一再跟他们念叨过,顺便弄一些男人夏天穿的短裤衩到柜台上来卖,当然,后来他们果真去了,不料却上了里弗金这个骗子的当,这个买卖一下子给抢走了,后来,哈里就说——哈里其人你是知道的,也许他并不是故意要发脾气,但是话又说回来,他这个人脾气确实是很坏的……”

雷米埃伸过手去,很想把她搀扶起来。“当然,只要你是不见怪的话,我觉得,一个男人要是陪着一位小姐出去散步,得不到她的信任,却一个劲儿想跟她调情,那就糟糕透顶了。”

“我相信你这个人是非常靠得住的!”她尖声说了出来,不用他搀扶,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随后粲然一笑,说:“哦——你觉得卡萝尔有时候是不是没有意识到威尔大夫多么有能耐?”

雷常常会问维达对他的橱窗装饰、新鞋陈列、在“东方明星社”演出的最佳音乐以及他自己的衣着打扮(尽管他本人是镇上公认的男子服饰方面的权威)有什么高见。她撺掇他不要打小蝶形领结,否则看起来就像主日学校的老师一样。有一次,她冲着他大声嚷道:

“雷,我有时候真想好好揍你一顿!你知道你这个人太喜欢赔礼道歉了,你总是把别人抬捧得太高了。有一次,在卡萝尔·肯尼科特发表疯狂的理论,胡说我们都应该成为无政府主义者,要不然我们就干脆吃无花果和硬壳果过日子的时候,你还是对她溜须拍马。有时,哈里·海多克拼命摆出架子来,夸夸其谈地说到什么营业额、贷款以及你不知道要比他在行多少倍的事情,你也一声不吭,乖乖地听着他瞎叨咕。你应该理直气壮地正视别人!要瞪着两眼看他们!用低沉的声音说话!你可要明白,镇上就数你是最最聪明的人了。你的确是名不虚传!”

这一点叫他简直无法相信,所以,他老是跑来要她给予证实。虽然现在他对别人确实瞪着两眼,并用低沉的声音说话,可是当着维达的面,他还得拐弯抹角地暗示说,他有一次真的向哈里·海多克怒目相视的时候,哈里却一个劲儿问他,“你这是怎么回事呀,雷米埃?你觉得哪儿在痛呀?”隔了半晌,哈里就问起“坎特比顿牌”短袜来了,这时,雷觉得老板的态度不再像刚才那样屈尊俯就了。

他们两人坐在兼供膳食的公寓小客厅里的黄缎面落地长靠椅上。雷再次重申,要是哈里真的不让他入股,他简直就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说到这里,他还打了个手势,不料却碰着了维达的肩膀。

“哦,对不起!”他不好意思地说。

“没什么,啊,我觉得应该回去了。我有点儿头痛。”她就这样简短地回答说。

3月里,有一个晚上,雷和她一起看完电影回来,顺路到戴尔的铺子里去喝杯热巧克力。维达说,“你知道明年我说不定就不在这里啦。”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一张圆桌子前坐下来,她用细长的手指头在玻璃桌面上来回比画着。她透过玻璃桌面,看见桌子兜里摆着黑色、金色和橘黄色的香水盒。她往四下里扫了一眼,只看见售货架上还放着一些大红色的热水袋、淡黄色的海绵、蓝边的大浴巾和有樱桃红刷背的发刷。她摇摇头,活像是一个刚从附身阴魂中挣脱出来的巫婆似的,愁眉不展地直瞅着他,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