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6页)

“不过,他要是像萨姆·克拉克那样喜欢孩子,硬是要多多益善,那就更糟了,”她心里暗自寻思,可是,接着她又喃喃自语道,“如果说威尔就是我梦寐以求的那个‘风流王子’,难道我自己不能问他要不要孩子吗?”

肯尼科特之所以从事地产生意,一是有利于他的生财之道,二是这是他个人喜爱的一种消遣。他开车下乡,早已注意到哪些农场的收成比较好。有时他也会听到消息,说某个闲不住的庄稼人“想要把土地卖掉后,迁居到艾伯塔去”。有时他向某位兽医请教繁殖哪一种牲畜最合算,他还向莱曼·卡斯打听过艾纳·吉塞尔德逊的地里每英亩的小麦产量是不是真有四十蒲式耳那么多。他经常找那位不务正业、热衷于地产生意的律师朱利叶斯·弗利克鲍商量。肯尼科特仔细研究区乡地域示意图,并认真阅读拍卖产业的告示。

他就这样按照每英亩一百五十元的价格买进一块地产,这块地的总面积约有一百六十英亩。他先在谷仓里铺砌混凝土地坪,又在屋子里安装好自来水,过了一年半载以后,就以一百八十元,甚至二百元的价格脱手卖掉。

所有这些事情,甚至连细枝末节的地方,他时常唠唠叨叨地讲给萨姆·克拉克听……在卡萝尔看来,讲的次数未免太多了。

原先他以为自己喜欢汽车、猎枪和地产,想必卡萝尔对这些东西也会产生兴趣的。可是,他从来没有给她好好举出一些实例来——这些实例或许能唤起她的兴趣。他所谈的,不外乎是一些显而易见的、枯燥无味的东西。至于他在理财方面的宏图大略以及汽车的机械原理,他从来都是闭口不谈。

卡萝尔在跟丈夫柔情缱绻的这个月里,急切地想了解他的种种癖好。她站在汽车房里冻得浑身直哆嗦,眼看着他足足花了半个多小时,掂来掇去老是拿不定主意——究竟是给汽车水箱里加酒精呢,还是加防凝冻剂,或者索性把水箱里面的水全抽干。

“哦,不行,水还是不要全抽干,万一天气突然变暖了,当然咯,我还得把水箱再灌满,依我看,时间要不了太久了,稍微加几桶水就得了。不过,要是水还没有抽空,天气忽然又变冷了,怎么办呢?当然咯,有人会把煤油灌进去,不过也有人说,煤油会叫连在一起的软管烂掉,还有——我的扳钳撂在哪儿呀?”

直到此时,她才打消了原先想开汽车的念头,独自回屋去了。

他们俩重新相亲相爱的这段日子里,他常常喜欢跟她闲谈,谈得最多的是他给人看病的事情。不久前他告诉她,并且一再关照她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说森德奎斯特太太又要生孩子了,又说“豪兰家的那个女佣人还没结婚就有孕了”。但她一问到一些专用名词时,他就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了。她问:“你说说扁桃腺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摘去的?”肯尼科特听了以后就打了个呵欠,回答说:“扁桃腺切除术吗?这可再简单不过啦,只要看到有脓,你用手术刀把它切掉,就得了。哦,你看到报纸了吗?碧雅把报纸放到哪儿去了?”

她也就不想再问下去了。

有一天,他们俩一起去看电影。对肯尼科特和戈镇其他的殷实富户来说,电影这个玩意儿几乎跟地产生意、猎枪和汽车一样须臾不可离。

头一部是故事片,描写一个勇敢的年轻美国佬征服南美洲某个共和国的事迹。那个美国佬已经使当地土著改掉了他们平时又唱又跳、又笑又闹的野蛮习惯,让他们好好学习北边的强大健全的美国文明。他让他们进工厂做工,穿上相当漂亮的制服,逢人就大声嚷嚷:“喂,你这个小鬼呀,瞧我可就要赚钱啦。”那个年轻的美国佬甚至使大自然的面貌也改变了。

从前有一座大山,山顶上只有野百合、雪松和缭绕不去的浮云,后来被他的不知疲倦的干劲所感化,出现了一排排长长的木头房子;一堆堆铁矿石变成了大轮船,大轮船把铁矿石运走,而被运走的铁矿石又变成装运铁矿石的大轮船……这部精彩的影片在人们的思想上引起的紧张状态,被一部更加生动、更加富于抒情而较少具有哲理性的影片冲淡了。这部影片名叫《椰子树下》,是一出喜剧,由麦克·施纳肯主演,还有许许多多身上只穿游泳衣的美人儿协助演出。施纳肯先生先后以厨师、保镖、滑稽演员和雕塑家等角色,在剧情最扣人心弦的时刻出现。有一个镜头是好几个警察冲进一家旅馆的门厅,没想到竟被数不清的从房门里扔出来的半身石膏像砸得昏倒在地。尽管有些地方的剧情交代得不够清楚,但是突出女人的大腿和奶油蛋糕这一双重主题思想,倒是很明确,一点儿也不含糊。当然咯,在海滨浴场游泳和在画室中充当模特儿的镜头,同样都是展露女人大腿的好机会。婚礼的场景,只不过是喜剧最后达到高潮的前奏,正在掌声雷鸣的时刻,施纳肯先生却把一块奶油蛋糕偷偷塞进了那个牧师后面的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