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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苏菲找到那名妇人,租下一间卧房和小客厅。虽说房间一夜租出个两三次赚得更多,但是苏菲出手阔绰,妇人便答应按月租给她。妇人向警方表示,苏菲好几天没回来了,原本也没多作他想,以为苏菲跑去马赛或弗里敦了。最近那边开来一架英国军舰,沿岸女子不分老少都受到吸引。但是,她读到报上消息,觉得遇害者很像她的房客。警方带她去指认,她只是稍稍迟疑,便断定是苏菲·麦唐纳。

“如果已经知道尸体身份了,还找我来做什么?”

“贝勒太太为人正直,品行又高尚,”局长说,“但是我们不清楚她指认的动机为何。总之,我觉得该找个关系密切的人来证实一下。”

“您觉得捉得到凶手吗?”

局长耸了耸宽阔的肩膀。

“我们目前还在调查,也去了她常光顾的酒吧询问。凶手可能是某个心生嫉妒的水手,不过船只已经离港;也可能是当地歹徒劫财杀人,毕竟她身上带了不少钱,容易引人觊觎。虽然有些人对于凶手身份多有推敲,但是在她那个圈子中,除非为了自身利益,否则谁也不会说出真相。她成天跟这些坏蛋鬼混,落得这般下场也不意外。”

我无话可说。局长请我第二天早上九点再来,届时他会与“照片中的男子”见面,再由警察带我们去停尸间认尸。

“她的后事如何安排呢?”

“如果确定就是该名女子后,你们愿意以死者朋友的身份领尸,并且负担丧葬费用,就会获得批准。”

“相信达雷尔先生和我都希望越快越好。”

“我完全能理解。这实在太可怜了,最好早点入土为安。我这里有张殡仪馆经理的名片,收费公道且办事利落。我会在上头留个言,请他多多帮忙。”

我很肯定他有油水可拿,但表面上仍连声道谢。他毕恭毕敬地送我出门后,我便立即前往名片上的地址。殡仪馆经理既活泼又不失正经,我挑了口价格适中的棺材,并答应让他帮忙向认识的花店订购花圈,他说:“免得先生操烦,也是尊敬死者。”灵车将于第二天两点到达停尸间。他还要我别担心坟墓的事,一切都会妥善处理,又说:“这位女士应该是新教徒吧。”因此若我同意,他会找来牧师在墓园候着,葬礼时好替死者祈祷,种种安排让我由衷佩服他的效率。但有鉴于初次见面,我又是外国人,是故他请我先开张支票。价码比我预期的要高,想也知道是要让我杀价,但我二话不说,立即开了张支票,只见他满脸诧异,甚至还有点失望。

我在旅馆入住,第二天一早又到警局,先在接待室稍待片刻,便有人请我进局长办公室。我看到拉里坐在我前一天坐的椅上,神情凝重忧伤。局长热情地招呼我,仿佛我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亲爱的先生,你朋友知无不言,态度坦率,我该问的问题他都回答了。我相信他跟这位可怜的女人有一年半没见了。他也交代了上礼拜的行踪,以及那张照片的由来,答案都很令人满意。照片是在迪纳尔拍的,他们两人某次吃午餐的时候,刚好放在他口袋里。另外,根据萨纳里警局给的报告,这位年轻人素行良好,而且不是我想卖弄,但是我看人眼光一向很准,他不可能犯下杀人罪。我还冒昧向他表示同情,一个在健全家庭长大的童年朋友,竟会堕落到这种地步。但是人生就是这样。两位先生,我会派弟兄带你们去停尸间,你们指认死者之后,就没其他事情了,好好吃顿午餐吧。我这里有张土伦最棒餐厅的名片,我在上面写几行字,老板绝对会盛情款待。经过这番折腾,不妨喝瓶好酒压压惊吧。”

他此时善意十足。我们跟着一名警察走到停尸间,里头显得空荡荡的,只有一片石板上头有遗体。我们走了过去,工作人员把头部的遮布揭开。那模样实在难看:染成银灰的鬈发已被海水泡直,平整地贴在头颅上。脸部肿得可怕,令人毛骨悚然,但她的确是苏菲。工作人员再把遮布往下拉,露出喉咙那道骇人刀痕,足足延伸到双耳下方,我们实在不忍卒睹。

我们回到警局,局长正忙碌着,我们只好去洽询助理。助理随即取来所需的许可文件,我们就带着文件去找殡仪馆经理。

“去喝杯酒吧。”我说。

拉里从离开警局到停尸间都保持沉默,只有回警局时口头确认遗体是苏菲·麦唐纳。我带他前往码头那家咖啡馆,过去我也曾与苏菲在此会面。外面北风飒飒,原本波平如镜的海港,如今点缀着白色浪花。渔船轻轻摇曳,阳光灿然洒落。每回刮起北风,放眼望去的景色都异常耀眼清晰,好似望远镜般精准,一切显得动人心弦又具有生命力。我喝了杯白兰地苏打,但拉里始终滴酒未沾。他郁闷地坐着,一声不吭,我决定不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