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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希望读者认为好像我在搞神秘,故意不说在战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拉里性格大变,然后在适当时机让这个谜团揭晓。其实他应该没跟任何人说过。不过多年后,他向我们共同的朋友苏姗·鲁维耶提到了那名舍身救他的空军弟兄。这是苏姗跟我说的,所以我只能把她用法语说的内容翻译过来。拉里和中队另一名男孩创建起深厚的交情,苏姗只知道他的绰号,因为拉里总这么称呼他。现在看来,这绰号还真是讽刺。

“他个头不高,有一头红发,爱尔兰人,我们管他叫帕西15,”拉里告诉苏姗,“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精力充沛的家伙,简直就是生龙活虎。他的脸长得怪模怪样,笑起来也挺古怪,平常只要看到他,想不笑出来也难。而且他有种大无畏的魄力,完全不顾后果,什么不合常理的事都做得出来,常被长官叫去臭骂一顿。他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连打仗时差点丢了小命,都可以笑得合不拢嘴,好像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不过,他非常有当飞行员的天分,在天空中既沉着又机警。我从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他大我几岁,所以很照顾我,但其实说来有点滑稽,因为我足足比他高六英寸,如果打起架来,我绝对可以一拳把他撂倒。有一回在巴黎,他喝得烂醉,我因为怕他闯祸,就真的把他给打昏了。

“我刚加入中队的时候,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很怕表现得不如别人,但他老是会说些好话,让我能恢复自信。他很轻松地看待战争这件事,也不恨德国鬼子,可是他喜欢打仗,所以只要能打仗,就觉得快活得不得了。在他眼中,打下德军一架飞机,不过就是恶作剧成功。他凡事都横冲直撞、不受拘束,也不知轻重,但十足真性情,想不喜欢他也难。如果朋友需要钱,他就算身上只有一毛钱都会大方出手,而借钱时也同样不跟你客气。我有时候难免寂寞、想家或害怕,他那张丑脸就会堆满笑容,说些中听的话,让人心情好起来。”

拉里抽着烟斗,苏姗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以前常耍点小把戏,以便能一起休假。在巴黎的时候,他玩得可疯了。我们开心到不行。一九一八年三月初,我们本来早安排好休假,准备大玩特玩一番。放假前一天,上头派我们去敌军上空侦察,然后回报敌情。忽然间,我们被德国战机袭击,还搞不清楚身在何处时,我们已经在空中和敌军交战。我被其中一架敌机尾随,但我先下手为强。我正准备确认对方是否坠机时,眼角的余光瞄到另一架敌机紧跟在后。我急速下降,想要躲开,但它瞬间就追了上来。我心想这下完了,但就在这时候,我看到帕西像闪电一般压制住敌机,狠狠地朝它射击。敌机自知吃不消,忽然转向离去,我们也开始往回飞。我的机体受损得很严重,差点无法返回基地。帕西比我早一步到,我从飞机下来的时候,其他弟兄刚把帕西抬了出来。他躺在地上,大家在原地等救护车。帕西一看到我,就露出牙齿对我笑了笑。

“‘我好好教训了跟在你后面的浑蛋。’他说道。

“‘你怎么了,帕西?’我问。

“‘噢,没事,被子弹打到了。’

“他的脸色惨白,表情忽然变得狰狞。他这才察觉到自己快死了,以前连想都没想过死亡这回事。他瞬间坐了起来,笑了两声。

“‘唉,累死了。’他说。

“他倒下来,没了气息。他才二十二岁。他原本都盘算好了,战后要娶一名爱尔兰女孩为妻。”

我和伊莎贝尔谈话后的第二天,就动身前往旧金山,准备在那儿搭船到远东。